林秀有些愣愣的,待江籬把她的頭發梳好了,她應道:“好。”
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像她這個年紀的,她也是會怕的。
可是呢,如果在苦村一個人,整天讓江籬在外面不得心安,牽腸掛肚的,這也不是她所希望的。
去就去吧,她這個年紀,這個身體,能夠活多久呢?
跟著江籬一起,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
回到苦村,就到傍晚了。
江籬在廚房生火,電飯鍋里煮了粥。她跟江溪煮面吃。
晚上肯定就是睡在這里,不回木村了。
林秀遞了一個籃子過來,眼里都是笑容:“籬丫頭,給你。這是我昨天挖的。”
江籬看到了那野百合的球莖,她接過來,卻覺得好重。
這是林秀對她的愛啊。林秀這身體從來沒做過重活。以前挖野百合的,都是江老漢來挖的。
她放了幾個到灶下,煨熟了,跟江溪分著一起吃了。
“奶,真的好好吃。”
江溪吃得最多,都停不下來了。小嘴都沾上了鍋灰,黑成小花貓了。三個人都笑了起來,其樂融融。
*
木村江家
江老太一張臉十分寡淡。
堂屋的燈,是用的三瓦的白熾燈,為了省電。光線特別黯淡。
吃了飯,開電視的時候,江老太就不允許再開燈了。
其實在黑暗光線下看電視電腦,都會傷眼睛。
江浪坐在那里,找了個借口出去,給時木打電話。
“浪,你今天下午怎么不接我的電話?”時木的聲音聽起來委委屈屈的。
江浪今天心情不太好,懟了回去:“我也有事啊。再說了,我都說了,不要給我奶奶知道。如果她知道了,估計馬上就要去你們家,叫你對我負責,我們現在能結婚嗎?你年齡都沒到!”
時木笑嘻嘻道:“有什么不能負責的。浪,我爸媽也見過你啊。為什么你還不能跟你奶奶說呢?不行,我明天就要去一趟你家。”
“你敢,你來的話,我們就分手。”
時木一聽,連忙道歉:“行,行,別提這兩個字嘛。好了,我跟你玩鬧呢。你什么時候能出來啊?我想你了。”
“再說吧。”
江浪有一些頭疼。
她以前覺得時木條件算是好的。可是現在,她也想留在大城市,她不想再回小城了,不想看到破舊的江家,也不想再看到江老太。
要留在D市,只有找一個D市的本地人。
可是,她總不能見人就問:“你是本地人嗎?”
江浪的目光沉沉,想到江籬就畢業了,這怎么可能呢。她一定要當面問一問。
結果,一直沒機會。
再等到江籬,是幾天之后的事情了。
江籬跟江老太來了一場談話。
“奶奶,我要帶小溪走。”
說的是肯定的語氣,沒有商量的余地。
現在江溪唯一的依靠,就只有她了。江老太對江溪并不好。尤其是她認為,江溪也是剝奪了她孫子出現的機率。
江老太眼皮子一掀,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你想好了?你帶走了,就別再送回來了。以后小溪也不歸我管。你最好是把戶口也給遷出去。”
“我會的。等我那邊安排好了,我就把小溪遷到我的名下。”
“那走吧。不過,我有個條件。你拿五萬塊給我,以后小溪就跟著你了。”
見江籬臉色有點冷,江老太冷笑道:“怎么?五萬塊還嫌多?當初這孩子是你要留下來的。這兩年你在念大學,是誰在照顧她?是我!五萬塊我沒要多。”
江籬心里是寒冰一般。
她說:“好。”
不想再多說。
江老太的血真的是冷的啊。江籬覺得自己果然是想得太天真了。
一直以為,江老太上了年紀,心應該也會慈軟了。果然,不是的。壞人變老了,還是壞人。
江浪聽了,有一些羨慕,有一些嫉妒得發狂。
五萬塊錢啊,江籬居然眼睛都不眨就應了下來。
果然,還是靠陳意啊。女人不找個有錢的老公,就等著苦哈哈的過日子吧。
*
林秀恢復得差不多了,江籬就帶著林秀和江溪離開了。
村里的消息,傳得很快。不需要網絡,口耳相傳,基本附近這幾個村的都知道了。
苦村的村民是看著林秀離開的。
林秀的東西能送人的都送人了。被子那些是收好了,用油紙口袋包著。想著以后若真的要回來,還有得住。
林秀離開之前,自己一個人去了江老漢的墓地。
家里沒錢,江老漢去世的時候,棺材也是用的普通的,也沒有立碑,就是一個普通的墳堆,墳堆周圍用石頭圈了差不多半圈。
江籬才回來前幾天,就已經過來掃過墓了。這是江籬的習慣。
每次回到苦村,她都會過來替江老漢的墳墓掃墓。把草拔干凈,把長的樹枝條砍掉,再多培點土上去。江老漢的墳堆不管什么時候去看,都比周圍的幾處看起來干凈。這是有后人照料的樣子。
林秀體力不夠好,她是趁江籬回了木村,執意上來的。
有些話呢,不是不能給江籬聽到,只是,想悄悄說給江老漢聽吧。
林秀直接坐在旁邊,輕輕拍了拍墳上的泥土,就好像江老漢還活著的時候,在拍他的背一樣。
“老頭子啊,我現在要走了,我要跟著籬丫頭去大城市了。大不大城市的,享不享福的,我都無所謂。只要能跟籬丫頭在一起,我就高興了。老頭子,以后我就不能經常來看你了。”
今天是個難得的陰天,太陽被烏云遮住了。風一吹,有些陰涼。
林秀渾濁的眼睛,像是透過泥土,能看到江老漢。
江老漢去世十年了。
這十年,她一直提心吊膽的,一直牽掛著江籬。江籬每次偷偷跑回來,她都會將自己舍不得吃的東西拿出來給江籬吃。
林秀自己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哪里能拿出什么好東西來。可是能省一口是一口。
江籬每次來了,都是笑瞇瞇的。不訴苦,問江老太對她好不好,江籬都是點點頭。
一聲多的也不吭。
后來林秀才知道,江老太對她哪里好啊。甚至是虐待了。
她也背著江籬去找過江老太理論,結果自己還被江老太推倒了。有一次,手都劃破了老長的口子,怕江籬擔心,她硬是一聲不吭。
江籬考上大學的時候,她拿著通知書來找林秀。
林秀不知道A大好不好,可是能上大學就是好的,意味著她可以走出這個山溝溝了。
江老太不送江籬,不給江籬一分錢。
林秀省吃儉用,也只有八百塊,全部塞給了江籬。
她都是村里困難的五保戶老人,拿著一點點低保,自己又常生病,一個月下來,根本就沒有多的剩。就那八百塊,也不知道是存了多久的。
江籬接了,江籬那時是含著眼淚接的。
她那時就說了,以后要將林秀接到身邊一起去生活,林秀才是她的親奶奶了。
不過是兩年的時間,好像隔世一般。
江籬這樣有出息。
林秀絮絮叨叨的說著:“老頭子啊,我不需要你保佑。我都巴不得早點去到地下跟你一起團聚。本來我想著啊,只要看到籬丫頭上了大學,我這心就安了。我就去地下找你。可是人是貪心的,我又想著盼著籬丫頭畢業。想看著她找個好工作,想看到她能夠找個可以依靠的男人。想看到她生孩子。盼啊盼,我都舍不得去找你了。你不會怪我吧?”
林秀嘴角含了淡淡的笑。
天有些陰,林秀的笑容卻很美。
她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兒,她這個年紀了,雖然沒有說美得優雅有氣質,可是呢,卻是一個好看的老太太。
人老了能好看,除了先天的容貌,更多是后天養成的。心慈則面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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