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何曾被這樣駁過面子。
家中四個孫女，除了江籬會反駁她，其他幾個從小在她的掌控下，向來是她說什么，就什么。
江浪居然說不回來。
“你忘了，清明節要給你爸掃墓。”江老太臉也沉了下來。
江浪打了個哈欠，這兩天沒睡好，精神也不太好。
宿舍里其他女生都出去了，江浪這幾天是避免外出吹風。
“你掃不就行了。”對這個便宜父親，江浪也是沒有太深的感情。一年只見幾天，你說能有多深的感情。
江老太惡狠狠地說：“江浪，你是不是忘記了，你還有一年多才畢業，你的學費生活費是不準備要了？”
如果是以前，江浪自然是惶恐的。現在有了一份兼職在手，有了兩萬塊，她還怕什么。
“奶奶，你的錢你老留著自個用吧。以后不用給我寄了，我這里不需要你費心。我有事，我掛了。”
說完，江浪真的就把電話給掛了，那叫迫不及待。
她的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暢快和解恨。
你以為就江籬對江老太不滿。
江老太打江籬是打得最多的。也幸虧有了江籬，才把江老太的怒火全部轉移了。
江浪一樣的恨江老太。
小的時候家里有點好吃的，做奶奶的一般都會心疼孩子，就留給孩子吃，讓孩子解饞。
他們那時的家境又不好，有點好吃的太難了。可是這些都沒他們的份。
江老太自己一個人悄悄吃完，都不會給她們嘗一點。
過年殺的豬，那些臘肉，江老太都是留著，家里來客人了，煮給客人吃，她們都是看的份，都沒得吃。
平常一點好吃的都不會給到她們。
那衣服就更不用說。
有一年江浪看中了一條西瓜紅的裙子，那條裙子那時就九塊錢一條，無論她怎么求怎么哭，江老太都不給買。反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江浪四姐妹穿的衣服，都是大姐穿了給二姐，二姐穿了給老三，老三穿了給老四。只要沒破，再舊顏色洗得再看不出來本色，都不能扔，那就穿著。
江浪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壓抑久了，上了大學，她寧愿餓肚子，也要把錢省下來買衣服。
*
江老太看著電話被掛了，簡直是氣瘋了。
這丫頭是不是翅膀硬了。
再打過來，江浪果斷選擇了掛斷。
江老太又哭嚎了起來。
她就說，不是她重男輕女。女生本就外向。
看看她這幾個孫女，有哪個是向著家里的。
大孫女江沙不知所蹤，白養了這么大。二孫女江浪現在不要她的錢，就硬氣了。三孫女江籬從小就沒跟她齊心過。四孫女江溪就是江籬的跟屁蟲，江籬說什么，江溪就照做……
江老太從來不想想，她對這四個孫女的態度，就連外人也看不下去。
就算是重男輕女，好歹也是他們江家的骨肉。都是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江浪這里行不通，江籬這里電話是被張大媽打過來了。
張大媽慌慌張張地說：“江籬，你快點回家一趟吧，你奶奶要喝農藥自殺。”
江籬嚇了一大跳，第一反應是林秀怎么要喝農藥。
待看到來電顯示，慢慢才反應過來，張大媽說的是江老太。
江老太就在那里拿著一瓶農藥，可是農藥已被張大爺搶了下來。
老大爺就在那里嘆氣，江老太就在喊：“都不孝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還不如讓我死了好了！”
江籬聲音清清冷冷，問：“張大媽，她喝了嗎？”
張大媽愣了一下，看著坐在地上的江老太，答：“沒有，被我老頭子給搶下來了。”
江籬松了一口氣，說：“那就好。張大媽，實在是太麻煩你了。既然沒喝，我就不用回去了，我這里有事，我掛了啊。”
江籬把電話掛了。
江老太又作勢要去撿地上的農藥，張大爺自然是不給的。
張大媽，情緒說不出來是什么樣的，心里堵得有點難受吧。
江老太這些年好像就沒有老過，一直是那種瘦瘦弱弱的樣子，臉色氣色看著倒是挺不錯的。
可是，莫名的，張大媽卻覺得江老太很可憐。
覺得有些心累，張大媽勸了江老太幾下，然后就回去了。
江老太是不會舍得死的。如果要喝農藥，估計早就喝了，怎么會這么巧就被他們撞見。
電話里江籬當時第一句話就是，喝了嗎？顯然江籬也十分清楚江老太的本性。
跟老伴聊起，就嘆氣。
你說是孫女就孫女吧，但凡對孫女好一點，就不會落到如今的下場。
反正現在江籬也是爭氣，真的是把江溪給接出去了，還有林秀。
如果江老太是真的對江籬好一點，江老太也不用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呆在木村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
江籬回到家里的時候，情緒有些不太高。
本來早孕反應嚴重，晚上基本都是吃不下飯的。林秀換著法子給江籬做各種各樣的粥面。
實在吃不下米飯，那就吃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好了。
林秀今天做的是豬干瘦肉粥，明天她打算做魚片粥。
江籬一小碗都是勉強喝完了。
今天她也特別累，陪林秀坐了一會，江籬就說要回去了。
陳意上了樓，拉著江籬在沙發上坐下。
江籬靠著他的肩。陳意的嗓音溫潤如水。
“阿籬，你今天有心事？”
自從江籬跟他在一起之后，江籬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
他也是一樣的。
曾經有過糾結，曾經對她有多冷漠，再在一起，他就有多愛她。
他滿腔的愛戀都是給了江籬。
兩個人在一起開心，有商有量，就比什么都重要。
包括他們以前因為陳意做生意，租住那環境很差的小區房，江籬和陳意都是苦中作樂，每天過得開開心心的。
像江籬今天這樣的情緒，明顯就不太對。
江籬不想提江家的事情。
江家這一切糟心的事，就像是一團泥沼，她怎么舍得把陳意牽扯進來。
當年的二十萬，買斷了她跟江老太的所有恩情與親情，都是陳意出的錢。
現在呢，江老太還想做什么？她真的喝農藥死都與她沒關系。
但那情緒就是受波及了，讓人悶悶不樂。
“陳意哥哥，我不想說。”
陳意的眸子沉了沉，有點黑。
不想說？他們之前還有秘密？還是說，江籬并不太信任他？
這樣的念頭出，陳意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了。
他覺得堵得有點厲害，想做點什么。
江籬的理智仍然尚在：“不可以，陳意哥哥。”
陳意的神智也變得有一些清醒，突然有點惱怒江籬肚子里的孩子來得不是時候了。
“阿籬，你跟我說說吧。”陳意抱著江籬，下巴擱在她的肩頭。
他很喜歡這樣的姿勢，這樣抱著她，親密無間，就像擁著人間的稀世珍寶。
江籬看向陳意，他的眼里，是不容拒絕的神情。
嘆了一口氣，陳意就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頰：“嘆氣了？說好不能嘆氣的。”
陳意又伸手撓江籬的癢癢。
因為江籬已經懷孕，陳意也不敢鬧得過分。
“陳意哥哥，木村的張大媽打電話來，說江奶奶要喝農藥自殺。我問她，喝了沒有。陳意哥哥，我知道我不該管她的。可是我很煩，我是不是太狠心了？我居然想，就算她自殺了，跟我也沒有什么關系。”
她有些怕，怕自己身上流著江家的血，冷情得可以。如果是這樣，以后她的孩子，是不是將來也會有這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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