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這幾年的身體還是不錯，反倒是越來越硬朗。

    據人說，林秀應該是可以長命百歲的。

    江籬回了一下頭，看著江老漢的墓地。

    她走出去了，她越過越好了。她也實現了自己的愿望，將江溪和林秀接了出去。以后，她會加倍珍惜她所擁有的一切，感恩，感激。

    *

    回到Z市，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江籬和陳意夫妻倆的生意是越做越大。

    云寧也是，現在別人提起云女士，都覺得這女人不簡單。

    小暄今天周五放學，周六日就不用上課。

    江籬和陳意抽空帶孩子去吃好吃的。

    問起小暄想吃什么，小暄毫不猶豫地說：“牛肉丸。”

    說起來，這家牛肉丸，是開了二十多年的老店。

    十年前，陳意和江籬去的時候，他們還在談戀愛。

    而店老板娘的兒子，當年也就還在讀初中。現在，店老板娘的兒子也長大了，娶媳婦生孩子了。

    小暄對這家店的牛肉丸是戀戀不忘。

    江籬和陳意當然是無條件的贊同。

    一個小小的店面，擺了六七張桌子。

    今天人倒不多，進去就有空位。

    老板娘跟他們面熟了，臉上也是沒笑容的那種，也不搭訕，該怎么招呼就怎么招呼。

    “來兩份牛筋丸和牛肉丸，一份水豆腐，一份青菜……”

    陳意點菜。

    湯汁底看著很清，熬的牛肉老湯，里面有白蘿卜和玉米，滾開之后，先盛上一碗湯開胃。

    配的沙醬吃起來很是美味。

    小暄吃東西的時候，很多家長都挺羨慕的。

    沒吃飽之前，小暄不會下桌子，也很少說話。基本就是專心的吃。

    林秀的牙齒都換過了，吃這些也怕嚼不動。

    江籬替小暄盛了兩個牛肉丸放進碗里，又替林秀和江溪盛了幾個。

    小暄立即用筷子把碗里的夾了一個給江籬，說：“媽媽，你吃。”

    江籬摸摸小暄的頭。

    這孩子，真的夠體貼的。

    如果沒有葉雪晴那件事情的陰影，也許小暄比現在更暖。

    要知道她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

    小暄眼見著就要上小學了，這樣的性格，不知道在小學的時候，能不能跟得上。

    *

    冼彬停好車，豚豚一人拉了一只手，往牛肉丸店走去。

    推開店門，云寧怔住了，她看到江籬一家人。

    她還沒想好，豚豚已是脆生生的打招呼了：“嫂嫂，哥，小暄，小溪姐姐，奶奶~”

    云寧尷尬的笑笑。

    陳意的目光很冷。

    他就沒有原諒過云寧。

    云寧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

    再說了，死者為大。葉雪晴走了之后，云寧有好長一段時間，都夢見她。

    夢見葉雪晴天真可愛的那一時光，夢見她和葉德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時光。

    再說，小暄也是真的沒事，不是嗎？

    “媽，我要眼嫂嫂們坐一起。”

    陳意哪里還有胃口，他們吃得也差不多了。

    “我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吧。”

    以前還有江籬在中間當著緩和的對像。

    江籬現在是對云寧真的死心了。

    人死心之后，對方怎樣，她都不會傷心了。

    “媽~豚豚~冼叔”

    江籬淡淡打了招呼。陳意說要走，那就走吧。

    小暄也是禮貌的一一喚了人。

    “暄暄，到奶奶這里來。”

    云寧想著好不容易見著孩子了吧，總要彌補彌補的。

    葉雪晴那一出，她也是沒想過的。

    再加上，葉雪晴被車撞死了，死無對證。誰能知道葉雪晴最初的想法呢。也許她也并不是抱著孩子想一起去尋死。

    江籬和陳意揪著這點不放，就真的太過于計較了。

    跟一個已經不在人世的人計較，算什么。

    這幾年云寧的生意做大了，人也越來越強勢，說一不二的。別人的話很難聽得進去。

    只有她指揮人數落人的份，沒有別人說她的份。

    小暄定定看了看云寧，然后搖了搖頭，往江籬的身邊退，手也緊緊拉住了媽媽的手。

    “你這孩子~”

    云寧的臉就沉了下去。

    “媽，小暄這兩三年還沒恢復好，他還是不喜歡跟除我們之外的人接觸。”

    看著小暄這往后退的姿勢，江籬的心里也不好受。

    話說出口，云寧只覺得刺耳。

    是不是又拿過去的事情刺她？

    這小倆口是沒說什么，但不定心理怎么埋怨她呢。

    “算了算了，既然這孩子還怕生，就不應該帶出來。”

    江籬當沒有聽見。

    外人只當小暄是怕生，可是云寧應該清楚，小暄這不是怕生，而是刺激落下的毛病。

    一家人走了，江籬吁了一口氣。

    “媽，奶奶不喜歡我，我是不是不應該躲的？”六歲的小暄問道。

    江籬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說：“小暄，不是你的錯。沒關系的。不喜歡就不用勉強的。以后在學校也是這樣。不喜歡誰碰你，就大聲的說出來，也可以反抗，懂嗎？”

    小暄點點頭。

    江溪伸出手拉了拉小暄的小手。

    “暄暄，沒關系的。小姨相信你會好的。你看看我的嘴巴，我這里呀，曾經裂開過。是你媽媽帶我去醫院治好的。所以，你也別怕，醫生都是來幫我們的。”

    小暄聞言瞪大了眼，好奇的看著江溪。

    他不能想像，江溪說的嘴巴裂開了是什么感覺。

    “小姨，你嘴會疼嗎？”

    “不疼，一點都不疼的。”

    你看，小暄就是這樣的小暖男。

    江籬看著，心里還是一點點的抽疼。

    *

    兩年后，某養老院

    一個長相極清秀，五官極精致的男孩子在院子里，在為一個老太太梳頭。

    老太太的頭發，都花白了，一頭銀絲剪得整整齊齊。

    男孩子年約八歲，臉上還帶著稚氣，個頭卻比一般的孩子高出整整一個頭。

    他的眼睛大又圓，男孩子很少有這樣的眼睛，好看極了。

    那張小嘴，真的是甜得抹了蜜一般。

    “奶奶，您今天的氣色可真好呀，真像個大美女。你看，孫爺爺看過來了，在看您老呢。你今天穿這衣服也好漂亮。如果我媽老了能有您這氣質，那她就偷笑了。”

    老人家被夸得嘴都合不攏。雖然也是一大把年紀了，可是被人一口一個大美女的夸，那臉上的笑容，是怎么也止不住呀。

    剛把這個老太太哄開心，另一個就不依了，朝他招手：“小暄，你快過來，看看我今天這雙鞋子好不好看？那可是你媽買的。”

    沒錯，眼前的男孩子就是陳暄。

    陳暄依言過去，毫無例外的，將老太太的鞋子夸上天了。

    偏他臉上的笑容是真誠無比，又干凈無比，你一點都不覺得虛偽，還覺得很受用。

    院子里歡聲笑語一片。

    江籬從院長室里走出來，她剛剛才捐了一筆款子。

    她一直跟著蔣輝有做志愿者的習慣，生了小暄之后，也常帶小暄來。后來小暄不再抗拒陌生環境，她又重新把小暄也帶上了。

    這兩年小暄好是好了，人好了之后，突然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怪油嘴滑舌的，偏偏你又討厭不起來。

    他話也多得沒法，像是要把前幾年欠下的話，都在這一年里全部給說完。

    看到江籬，陳暄眼前一亮，清秀俊美的少年，朝媽媽走過去，張開手臂將媽媽抱了個滿懷。

    “哎呀，大美女，你是不是把事情談完了？媽，我覺得你是這世界上最美的女孩。”

    這孩子，江籬明知道這孩子說的是奉承話，偏臉上的笑容，怎么就止不住呢？嘴角不自覺呈現上揚的弧度，輕輕拍了兒子的肩膀一下。

    這幾年，江籬資助的小學和孩子非常多。她覺得孩子才是未來的希望。

    不信鬼佛的江籬也許過愿，只要小暄能好，花再多的錢她也愿意。

    反正小暄現在是好了，看不出過去的陰影。

    江籬就把更多的錢投入到慈善事業。

    江籬談生意性子冷清，商業手段狠厲，一點也不心軟，被人稱作女魔頭。

    后來也不知道是誰爆料，把江籬從學生時代做的那些善事，包括畢業之后的，這幾年的，全部都爆出來了。

    江籬的風評就一下子上去了。

    江籬還被評為先進企業家，她的品牌意意家，也已成了Z市本地的代表品牌。

    來Z市旅游的女性，必定會逛一逛意意家的商城。

    “就你貧。”小暄撒嬌的摟著江籬的胳膊晃了晃。

    有人按下快門，小暄眼疾手快，一下子沖到偷拍的記者跟前。

    “這位漂亮姐姐，我媽媽不喜歡作秀，也不喜歡這些事情上報，你可不可以把相片給刪掉呀？當然了，如果你能專門報道一下敬老院的現狀，并且多多宣傳，呼吁眾人關注這些孤獨的爺爺奶奶，我想這才是更好的事，你覺得呢？”

    小暄說話條理清晰，句句在理，又優雅有禮貌。

    三十多歲的女記者，被一個八歲的帥氣小正太喊漂亮姐姐，臉都有點微微紅了。

    眼前的小正太一雙眼睛尤其漂亮，眼窩下有一顆淚痣，吸引人的目光卻又不自知。

    “哦，好，不好意思，我這就刪掉。”

    “謝謝你，漂亮姐姐。”小正太的嘴特別甜，“我可以請你喝杯茶嗎？”

    江籬不知道何時來到小暄的身邊，伸出手按了按小暄的頭，跟女記者聊了兩句。

    這臭小子，真的是一不注意就撩妹。

    明明他們夫妻倆都是那種比較清冷專一的人，小暄也不知道像了誰。

    這藤感覺是越長越歪了呀。

    回去的時候，陳意開車來接了。

    司機給陳意開的車。

    陳意這人本就不耐煩開車。現在有那個條件，除非有必要，一般他都讓司機代勞。

    父子倆目光在空中交匯，像是有電流呲呲作響。

    果然，陳意說：“小暄，這幾天你去小姨家住，我叫司機送你回去。我和你媽，要在外面呆上幾天。”

    小暄撇撇嘴，又拋下他啊？

    這兩人說得好聽，不生二胎，是為了他好。他認為，是不想再來一個小不點，來當電燈泡吧。

    “好吧。”小暄麻溜的上車。

    車門還沒關上呢，小暄又探出頭來，對江籬和陳意說：“美女帥哥，我建議你們可以考慮生個弟弟妹妹了。真的，我歡迎之至。”

    江籬的臉一紅，真的有想暴打這臭小子的舉動。

    偏偏小暄自己喊完了事，車門一關，吩咐司機：“帥大叔，麻煩你開車吧。”

    其他人都紛紛看過來，覺得這夫妻倆有點面熟，又覺得好年輕的爸爸媽媽啊。

    “陳意哥哥，準備帶我去哪？把小暄帶上不好嗎？”

    “下次吧。這幾年我們都一直陪著小暄，獨處的時間都少了。我昨天找小暄談過了，他都八歲多了，沒問題的。”

    陳意覺得，他欠了江籬很多。欠了江籬一個婚禮，也欠了江籬一個蜜月，他是準備用一輩子來償還。

    婚禮江籬是不準備辦了。怎么說呢，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不想再來。

    這些都是表面上的，真正的過日子，那些酸甜苦辣只有夫妻倆知道。

    陳意已經把什么都準備好了，一人一個行李箱。

    兩人叫了一輛的士送他們去機場。

    “陳意哥哥，我們要飛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阿籬，不論我去哪里，你都會跟嗎？”

    江籬用力的點點頭。

    只要跟陳意在一起，不管是天涯還是海角，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她都敢陪著他一起。

    飛機飛上幾萬里高空。

    天邊的云，像是伸手就能摸到。

    陳意跟她的手，五指緊緊相扣。

    突然間，可能是受到高空對流空氣的影響，飛機劇烈顛簸起來，光線忽明忽暗。

    恐慌的情緒蔓延開來，尖叫聲此起彼伏。

    空姐拿著廣播訴說著具體的情況，都不太管用。

    有人哭了：“我不想死，我還沒有活夠，我還不想死……”

    “大家別慌，只是氣流對沖，大家鎮定。……”空姐在喊話。

    然而如果真只是氣流影響，怎么能這樣劇烈顛簸？

    “請把安全帶系好。不要松開安全帶。”

    空姐還在喊話。

    有人大吼了一聲：“還要我們系好安全帶，是想要我們去死嗎？降落傘在哪里？降落傘？”

    話音剛落，飛機一個劇烈的翻轉，有人解開了安全帶，直接從座位上飛了出去，然后砰的落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啊~”

    恐慌的叫聲響了起來，然后突然機艙里陷入黑暗。

    機艙里安靜了幾秒之后，然后那吵鬧聲突然就像炸開了一般，各種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

    *

    江籬的手被緊緊握住了。

    陳意伸出一只手，將她摟在懷里。

    耳邊是他溫潤的嗓音，低沉的話語。

    “阿籬，別怕，阿籬，我在你身邊。”江籬伸手將陳意也緊緊摟住了。

    他的胸膛比以前更寬闊，他的懷抱，比以前更溫暖。

    “嗯，我不怕。”

    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不怕。

    相比于其他人的恐慌，他們這一對真的安靜的過分，就互相擁著。

    然后，突然間，眼前一亮，視力恢復正常，氣流的顛簸消失，飛機的航行也趨于平穩。

    飛機里的乘客，表情不一，格外精彩。艙內掉落東西，一地狼藉。

    解開安全帶摔出去的乘客已帶到一邊采取急救措施。

    眾人都有一種劫后余生，眾人都有一種心有余悸的感覺。

    只有江籬和陳意這一對，臉上一直帶著平靜的表情。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默契。

    剛剛那一瞬間，他們是真的做好了最壞的萬一準備，也做好了從容赴死的心態。

    怕什么呢，只要他們兩人在一起，什么都不怕了。

    至于小暄，他們早就立好了遺囑，將一切托付給了焦迪，有焦迪，就不怕小暄和江溪的未來沒有保障了。

    幸虧一切都是虛驚一場。

    下了飛機，外面的光線這樣明亮，江籬感嘆的看了一眼天空。

    “老公，余生請多指教。”

    陳意執起她的手，印下一吻，說：“阿籬，我愛你，一生一世。”

    －－－－－－題外話－－－－－－

    正文就到這里，番外還會繼續寫阿籬陳意，也會寫幾個配角，還有焦南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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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不怕死的去問寧遠：“寧先生，你長得這樣好，生意做得這樣大，應該有過不少女人吧？”

    寧遠的嘴角，有了溫暖的弧度：“我往后余生，只得一個渺渺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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