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紅衣女子一把扭住了面前少年的肩膀，混濁的眼眸中在沉睡了千年后第一次有了光。

    然而，那個被捏住肩膀的少年卻掙扎著從女人的手中脫了出來，并且有些忌憚的說道：“澈姑姑，您手中的東西……可不可以先收回去……”

    紅衣女子立刻將那五彩霞光收進了衣襟中，然后焦急的再次問道：“你那陣說……說你不是玄策和那個女人的孩子？”

    “是的。”少年老老實實的點頭。

    “怎么可能！”紅衣女子卻有些不太相信對方的話。

    “我明明看到了！我明明看到他……他……”他那眼神中溫柔，還有那小心翼翼的神色，是那樣的慈愛……

    她怎么可能看錯？！

    如果真的錯了，那她這千年的沉睡又算什么？！那這千年的錯過又算什么？！

    “澈姑姑，我一直等在這里，就是養(yǎng)父在臨死前拜托我等在這里的。”一提起那個男人，少年眼中的光便暗了下去。

    “澈姑姑，您有所不知，養(yǎng)父他在臨死前都在呼喚著您的名字啊……”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呼喚我的名字？！他不是將我忘記了嗎？！徹徹底底的忘記，他怎么可能呼喚我的名字！”說罷，手中五彩霞光再次騰起，帶著凜冽的殺氣，“說！你對我說這些話有什么意圖？！寓意何為？！”

    “澈姑姑！我能騙您什么？”少年似乎已經(jīng)猜測到了對方會有這樣的反應，用手指指著自己身后黑洞洞的長廊說道：“澈姑姑，如果您不相信，那便到那里面看看去吧。”

    “那里面有什么？”

    女子看著少年身后的黑暗，眼中依舊帶著莫名的警惕。

    “那里面是您想要的答案。”說罷，少年垂手讓開了身子。

    紅衣女子卻依舊沒有動，眸中有著猶豫。

    “澈姑姑！養(yǎng)父他已經(jīng)死了！他還如何騙你！”少年便再次高聲喊道，“如果不是養(yǎng)父在臨死前所托，玄夜早就離開這里了！”

    紅衣女子便一個閃身沒入了黑暗中，消失不見。

    少年便在那長廊外的一根石柱下坐了下來，碧色的雙瞳中寫滿了哀傷。

    然后，十息過后，里面驀然傳來了女子的驚聲尖叫。

    一聲又一聲，接連不斷，回蕩在黑暗中，讓人聽去格外心悸。

    少年便用手捂住了雙耳，閉上了雙眼。

    他知道，當她看到里面的那一切后，一定會有這樣的反應，只是……這樣的反應未免太遲了一些，竟是整整遲了千年啊！

    而在黑暗中，紅衣女子同樣抱著頭蹲在了地上，混濁的雙眸大睜著，那本就脆弱的皮膚和僵硬的眼角被生生的撕出一道傷口，流出鮮紅的血液來。

    然而，她卻仿佛沒有感受到疼痛般，只是繼續(xù)睜著雙眼，任憑那鮮血流過了臉頰，掉落在黑暗中，消失不見。

    “啊！啊！！”

    又是兩聲吶喊從胸腔中發(fā)出，紅衣女子終于支撐不住，仰面躺倒外地，重重的摔在那冰冷的石板地上。

    而在她的頭頂，那黑色的穹頂之上，是被鑿刻的痕跡，一筆一劃，格外認真，只有一個字，她的名字——澈。

    然后，以舖天蓋世的囂張，刻滿了整個漆黑的長廊！

    澈……澈……澈……

    一模一樣，連最后的抑揚頓挫都一模一樣。

    然后，在那走廊的盡頭，一座一人高的石像靜靜佇立。

    長發(fā)飛舞，身穿鮫綃，一尾魚鰭，眉眼秀麗，竟是一個還未分辨出性別的小鮫人。

    然而，任誰一眼望去都能看的出來，那個小鮫人正是眼前這個形容枯槁的女子！

    只是不知為何，那座石像的面頰卻異常的光滑，似乎是長久的撫摸才將那粗粒的石紋變得溫潤如玉。

    紅衣女子仰面躺倒在地，無聲無息，眼角的鮮血已經(jīng)干枯。

    那本來死灰般的心卻在瞬間重新燃燒，如同干柴遇到了烈火，這一次，卻是將她的五臟六肺都燃燒成灰，徹底泯滅！

    耳邊突然傳來了腳步聲，響在空曠的長廊中格外清晰。

    然而，紅衣女子卻始終沒有動彈，任憑那個腳步聲停在了自己頭頂。

    少年抬起頭，看向了那數(shù)不清的名字淡淡說道：“澈姑姑，養(yǎng)父他每一天都會刻一個你的名字，每刻一個，他都會去撫摸一下那座石像。曾經(jīng)我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直到母親告訴我，養(yǎng)父是在思念著一個得不到的人，那時，我才明白，原來在那個殺妖如麻的養(yǎng)父心中是有愛的。”

    少年說罷，在女子身邊坐了下來，“澈姑姑，你想不想知道養(yǎng)父在臨死前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呢？”

    驀然，紅衣女子眼眸一轉(zhuǎn)，看向了身邊的少年，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說，他說了些什么？”

    少年便伸出了六個手指，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只有六個字，分別是——我愛你，對不起。”

    瞬間，紅衣女子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變成了痛苦而又壓抑的啜泣。

    然而，少年卻依舊在耳邊緩緩說道：“澈姑姑，我不知道你和養(yǎng)父曾經(jīng)發(fā)生了些什么，但是，這千年來，養(yǎng)父的心中真的只有你一人。而我的母親，在被養(yǎng)父救了后，心悅養(yǎng)父，卻始終沒有得到養(yǎng)父的青睞，最終心如死灰離開了妖塔。而剩余的時間里，只有我，還有那座石像在陪伴著養(yǎng)父，度過這漫長的千年歲月。”

    “澈姑姑，如果你恨養(yǎng)父，那么玄夜請你不要再恨他，也許他曾經(jīng)欺騙過你，但是，他一定有著他的苦衷。如果你愛養(yǎng)父，那么就請帶著這份愛繼續(xù)走下去，我想，這也一定是養(yǎng)父的意思。”說罷，少年站起身，伸出手，拉住了身邊依舊在啜泣的女人。

    “澈姑姑，不要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即便是現(xiàn)在將眼淚哭干了，養(yǎng)父也不可能再回來了。”

    可是，卻被女子一把打開了手。

    “騙子……騙子……”紅衣女人的聲音說不出的痛苦，卻又帶著壓抑的憤怒，“他從頭到尾都在騙我……什么失憶，什么孩子……他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一句真話！我為什么要愛他？！為什么！”語閉，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然后手中五百霞光瞬間脫出，只是輕輕一擊，便將那石像打成塵埃……

    然后，一張薄薄的，泛黃的紙頁輕輕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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