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華沉默不語。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安慰周湛。她知道無論自己說出什么，都會被周湛輕而易舉地反駁。

    沒經歷過痛苦的人說起勸人向善的大道理，總是理直氣壯。周湛曾如此說過。

    “到底發生過什么？我也很想知道。”燕華誠懇地說道。

    此刻，她覺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安靜地聽著。

    到底發生過什么？竟然連旁觀的宮娜都變得如此兇殘。

    盡管她做好心理準備，但聽周湛講述，還是抑制不住地憤怒，有時也會哭泣。假設她處于宮娜的位置，一定比宮娜做的更殘酷無情。

    然而，作為當事人的周湛逐漸由憤怒恢復為平和，仿佛在講述著另一個人的故事。

    周湛坐下，平靜地說道：“這就是我曾經歷過的。作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必須學會以旁觀者的心態接納它。”

    燕華更希望他能發泄出來。只有徹底絕望的人才會懶得發泄。

    “英雄也好，圣人也罷。蕓蕓眾生更希望他們出現在史書上、傳說中。倘若自己身邊出現一個，定會激起內心的仇恨。歷史上曾有一個畫家，言行舉止極為高貴，又能為別人讓自己受苦。最終城中百姓投票，將他吊死。有他在，顯得自己太骯臟太渺小。所以，世上更喜歡史書和傳說中的英雄、圣人。”

    “人類很容易墮落，卻很難上進，總覺得光太刺眼，對黑暗中的呼喚積極地回應。耶穌是牧羊人，而不是領頭羊，知道為什么嗎？我可以成為你們所說的那種人，但必須基于掌控人類的基礎上。”

    “絕對不行。”燕華堅決地說道。

    “那些在試驗罐子里的，從某種意義來說，都是你的哥哥姐姐。你看到他們受到怎樣的折磨。科學家在小白鼠身上做實驗都比這仁慈千百倍。你總被灌輸為我而死。無非是讓我成為那個人。現在我說出條件，你又拒絕。”

    “我知道你故意提出我們絕對不會答應的條件。知道嗎？當我看完實驗資料，感覺都像是在發生在我身上。命運被操控的感覺，我終于體驗到了。”

    “是啊。還沒發生，就被自稱是思想家和戰士的瘋子盯上，沒有正常的童年和少年。又有人從未來穿越回來，說必須成為某個人。我努力去做了，卻被視為異類，受盡種種折磨。唯一關心我的人從此走上不歸路。這是我的人生啊。為什么你們總在指手畫腳？”周湛語氣很緩慢，很平和，但兩行淚水從臉頰滑落。

    燕華誠懇地道歉道：“是我的錯。我的人生何嘗不是？”

    周湛起身，“替我轉告時空管理局，我現在的愿望很簡單，只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沒有人勉強我做這個做那個。所以，想說的是，時空管理局也好，‘深淵’也罷，請你們滾得遠一點兒，別再出現在我眼前。不然，我會除掉你們每一個人，讓你們失去心中最愛，讓你們在余下的人生里每時每刻都以淚洗面，讓你們后悔曾經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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