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我失算，沒想到你跟這丫頭竟能走出離魂鏡。愿賭服輸，不過……”上官水月冷哼，陰狠的眸望向被洛卿塵護在懷中的碧城，“日后若是讓我遇見她，我會讓她生不如死。”

    上官水月足下輕點，凌空蹈虛，不多時穿過佛櫻結界，消失不見。

    “反了反了！我妖族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來人，去將那人綁來！”大長老吹胡子瞪眼，掃了眼海岸上的鼠兵和畏首畏尾的鷸精，見沒有人動彈，所有的怒氣又泄了出來。大長老老淚縱橫，佛櫻結界破了，以他們眼下的兵力，妖族還真是他們這些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大長老。”洛卿塵道，將那自怨自艾的老鼠精從情緒中喚醒，“飛花流弟子洛卿塵想要拜見妖王，勞煩幫忙引薦。”

    面前男子龍章鳳姿，周身有靈瑞之氣縈繞，一看便不是凡人。此人剛剛還將本族秘術稱為邪術，語氣里的藐視不加掩飾。大長老轉了轉眼珠，猶疑道：“妖王不在，有什么事找我也是一樣。”

    洛卿塵微微一笑，道：“這件事必須要與妖王相談。大長老雖然暫領妖族事物，在某些方面還是不要僭越的好。”

    大長老的白胡子又被吹起來了，但面前男子比走了的那個更不好惹。他急促地喘息了幾聲，聽到河蚌精邊朝這邊奔來，邊大吼大叫：“不好了，不好了，王富貴真的被人害死了！王上，王上也不見了！”

    大長老眼前一黑，覺得今天不但沒有取到瑤華寶藏，所有的事情也沒一件是順心的。他看了眼那令人恨得牙癢癢的女子，又看了看抱著她的神仙似的男子，磨了磨牙，道：“你要見王上，先得等我們找到它再說。”說罷，飛下云頭，帶著殘兵朝島中心的大殿跑去。

    桃花夾水，一條玉帶繞著青山蜿蜒北去。扁舟一葉，順流而下。沒有人掌舵，舟上亦無槳。站在船尾的那人轉過身來，仙境似的山水都失卻了顏色。他輕輕一笑，修長雙眉間的流火印灼傷了桃花。

    上官水月往前走了幾步，看到船尾的那人，倏然止住腳步，猶豫起來。

    “看上官掌門這身打扮，不像是凱旋而歸啊。”

    船尾那人神情戲謔，美目在上官水月染血的白衣上流連，挑了挑眉。

    上官水月不語。那人輕哼一聲，也不見他動作，小舟調轉了頭，朝岸邊駛來。

    “小紅將攝魂術傳你，我費盡心思送那飛花流的丫頭入離魂鏡。你可知我們為了瑤華寶藏暗中經營了多少年，做了多少事？”

    上官水月被他話中嘲弄激怒，道：“我自然知道。若不是碧城，我早就得手了！”

    想起那半路殺出來的女子，上官水月可以篤定那并不是自己認識的碧城。飛花流的那個白衣女弟子，不過是個溫柔怕事，滿腦子都是不切實際幻想的小女孩罷了，可今天……他想起碧城操縱御水咒擋在自己面前的模樣，渾身戾氣，哪里還有半分曾經的影子。

    “洛卿塵能逃離十方界，肯定也是因為她。”上官水月恨恨道。

    船尾傳來一聲輕笑，滿含諷刺：“認賭服輸，上官掌門技不如人，還不愿承認。小紅這次真是看錯了人。”

    “我說了不全是我的錯！”上官水月道，聲音不自覺帶了殺意。

    船尾那人眸光微掃，一抹寒意從眼角射出，上官水月渾身一冷，竟被那無形中的氣勢逼得退后一步，驚愕道：“你……”

    那人彎了彎唇：“不要以為我不會殺你。小紅現在可不在這里。”

    上官水月此刻精疲力竭，知道萬萬不是此人對手，忙收斂身上鋒芒，舉步上船，道：“一切聽您安排。”

    那人滿意起來，轉過身去，面向湖水，道：“我事務繁忙得很，最討厭那些不聽話的人。這一路你可要乖些。”

    這話中滿是輕蔑，上官水月暗暗咬牙。

    小舟逆流而上，船速甚急，不多時繞過青山，看不見了。

    碧城神志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身在云出客棧自己的房間，旁邊坐著洛卿塵。

    燭火搖曳，蒼玄劍放在桌上，劍鞘如墨染，泛著幽暗的光芒。洛卿塵望向她的目光柔和，唇角微勾，道：“醒了就好。”

    碧城懵懵懂懂，半天方才回神，道：“我中了上官水月的邪術？”

    洛卿塵笑道：“是啊，十方界沒把你怎么樣，卻中了不入流的攝魂術。”

    聽他提及十方界，碧城不免又想起高唐師兄，悲痛如同潮水，在只有兩人相對的夜里來勢洶涌。

    “洛師兄，高唐師兄他……”碧城咬唇，“為了救我，死在了十方界中。”

    洛卿塵微怔：“到處尋不到他，龍青棠回來言辭不清，也說不出他的去處。我本以為他被上官水月困住，沒想到……”

    碧城在啜泣，晶瑩的淚水順著面頰流下。燭火中她的臉滿是傷心自責，洛卿塵嘆了口氣，將她抱在懷里，道：“碧城，你可還記得在十方界里對我說過的話。你愿意陪我一起活著，地老天荒，此心不悔。我想如果我無法醒來，你也是會陪我一起死去的吧。這是你的選擇。高唐的想法跟你一樣，為你殞命……是他的選擇。”

    碧城搖頭：“不，不值得的。”

    洛卿塵扶住她的肩，道：“值不值得不是你來評定。你為我而死，難道又值得？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有蘇淺。”

    碧城怔住，眼眶紅紅的，她垂著頭，道：“洛師兄，我……我是不是不配擁有那些美好的東西。不管是對我好的人，還是美好的事物，我都不配擁有。雪兒因為我被逐出師門，高唐師兄又因我丟了性命。我就是個煞星。誰跟我在一起就要倒霉，是不是？”所以自己也不曾希冀過什么，他與蘇淺，本就是命中注定的。自己雖然羨慕，但也從來不會顧影自憐。

    她渾身顫抖，顯然在隱忍些什么，洛卿塵忽然有些不忍，想了想道：“每個人的命運都有定數，這定數中雖然藏著無盡的變數，但最終不會偏離既定的軌道。岑雪兒和高唐的命數是既定的，不會因為你是否接近他們而改變。”

    “命數……”碧城望向他，“洛師兄，那我的命數是怎樣的呢？還有你，最終要修煉成仙……這就是你的命數嗎？但這些都是你想要的嗎？”

    “人活一世，真正能改變的東西并不多。所以，不要用有限的時間去想那些改變不了的定數。碧城，”洛卿塵望進她的眼睛，“你不會是天煞，因為以后的路我會陪你一起走。”

    望著面前的女子，她是自己的師妹，兩人相識也如清水一般簡單，沒有所謂一見鐘情，也沒有后來的細水長流。但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吧。她于自己也終究不像普通女弟子。她沒有蘇淺美麗，自己跟她在一起時也沒有與蘇淺在一起的甜蜜，但另有種輕松溫暖的感覺，是自己不愿割舍的。那是種許久不曾體會過的……活在世間的感覺……

    難道自己真的動了心？洛卿塵有些迷惘，許久未曾動搖的信念也有些搖搖欲墜。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有些看不明白自己。

    “我信你，洛師兄。”碧城道，依偎他懷里。此刻就讓她偷得半晌清歡，暫且不要去想蘇淺以及那些人間龍鳳的傳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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