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比試碧城都沒有去觀看，直到傍晚時分金烏鳴起，八強勝負已出，才念了個御氣訣朝點蒼峰飛去。

    碧城看了眼高臺之上，楚天心仍舊倨傲，一身紅衣在人群中分外惹眼。昨日見過的那個紫衣俊朗男子竟也在其中。八位俱是紫衣品階的弟子，除了楚天心外，其余均是男子。

    洛卿塵和蘇淺站在人群中，飄然出眾。楚天心有意站到洛卿塵身邊，正與他說些什么。

    明尊起身，手中法杖高舉，薄唇開闔，吐出上古咒語。層巒疊嶂間，華光顯現，兩道瓊玉似的流水從九天落下，激起的水花化作朵朵騰云，彌漫天地之間。有巍峨高樓在華光中若隱若現，檐角高啄，廣殿森然，貴氣逼人。

    眾人仰頭看去，喁喁喟嘆。碧城也驚異于這美輪美奐的奇景，九天闕高聳入云，祥云繚繞，最頂上的一層遙遙不可見，似乎真的伸入了天庭。

    “八強弟子，加上我座下首徒和大弟子，一共十人。一旦進入九天闕，生死莫論。因為其中兇險異常，為了避免百年前的慘事重現，減少損傷，每一層我都設置了生門，若有堅持不下去的弟子，可以從生門逃脫。若有人能到達九闕，取得先天神體，便是我飛花流下一任掌門傳人。現在，我便開啟天闕。”隨著明尊渾厚的聲音，云層上的廣殿閃過琉璃寶光，一層的黃金大門緩緩朝外打開，仙音悠揚，從天闕內傳來，令比武場上眾人如醉如癡。

    洛卿塵和蘇淺對視一眼，身形展動，率先飛入云層。云海翻騰中，兩個白色身影不多時便消失不見。另外八名弟子也陸續上了云層，走入天闕大門。等到最后一個紫衣弟子進入后，天闕的金色大門復又關閉，仙樂也消失，不可再聞。

    丹朱笑著捋了捋頜下短髭，道：“我已派了弟子司夜，今晚駐守在九天闕生門的各個出口，若有弟子負傷，也能第一時間救治。”

    明尊點頭：“辛苦師弟了。”

    丹朱擺手：“百年難得一次，那些個小弟子們肯定興奮得睡不著，正好出來守夜。掌門師兄只管放心，我家鳥兒也在這附近巡視，一有不對會立刻稟報我。您回靈蒼峰等結果便好。”

    明尊頷首，高臺上金光一閃，便不見了蹤影。其他峰的掌門也陸續離開。碧城看著韓凌煙下了高臺，朝翠綃峰走去，靜香跟在她身后。兩人還是往日不茍言笑的模樣，只是靜香在人群里發現了她，多看了兩眼。韓凌煙卻無甚表示。

    碧城心下悵然。白日休息得夠了，便在比武臺下尋了處坐著，等待夜幕降臨。

    天河流轉，北斗升起。歸子山氣候濕潤，夜風中帶了決明草的香氣，拂面化人。九天闕巋然聳立，一輪明月在云層中浮動，點綴在檐角，清輝灑落，與宮殿的金壁之光爭輝。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碧城盤腿調息，將周身氣流運轉了幾個周天后，緩緩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眸。

    參落正南，已是夜半。空氣中有些微的異動，碧城凝眸望去，不遠處的茂林里隱隱有流火閃爍。一聲清嘯，九天闕二層的虛空現出一個“兌”字，紫衣弟子從中跌落，胸口鮮血淋漓，竟是破了個洞。

    碧城皺眉，不待她起身，便有紫朱峰的弟子飛到半空，將那個八強弟子接住。

    “是被什么東西的爪子掏破的。”有人道。

    “應該是想將心掏來吃。好在偏了一寸，希望可以保得性命。”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紫朱峰的弟子將那受傷之人送走了。空氣逐漸恢復平靜。碧城再去看遠處的茂林，便什么也沒有了。

    碧城繼續打坐調息，第二次睜眼的時候已經是黎明時分。其間每一層都有八強弟子從生門跳出，受傷輕重不一。第五層的時候，“震”門開啟，一只頭顱連著半邊臂膀滾了出來，面目猙獰，生門關閉前甚至有咀嚼的聲音傳出，令人毛骨悚然。那弟子顯然是在找到生門的最后一刻被咬住身體，只逃了顆斷頭出來。

    天光亮起，比武場上聚集的弟子越來越多。大家都有些駭然地看著場地上一夜之間多出來的許多血跡，再次凝望天際的九天闕時都帶了些敬畏。

    六層“巽”門開啟，呼嘯的風中跳出來一名紫衣弟子，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血跡，大家均松了口氣。那弟子落地后，“巽”門仍舊沒有關閉，又有一名弟子從里面艱難地走出，人群中有個飛雪峰的女弟子歡喜地喚了聲：“聞人師兄！”

    那聞人師兄看到人群中的青衣女子，臉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悅，伸出右手仿佛要握住青衣女子向自己伸來的手。他剛準備躍下云頭，奔向小師妹，一只布滿血瘤的胳膊從后扼住他的脖子，將他扯了回去。瞬間，“巽”門關閉，余下比武場上愕然的一群弟子。

    過了許久，那女弟子才跪伏在地上，哭泣起來。

    碧城望著青衣女子，她哭得那樣傷心，讓看見她落淚的人都忍不住心生惻隱。有飛雪峰的其他弟子上前勸慰，她只是搖頭，晶瑩的眼淚落在比武臺粗糙的青石地板上，濺起水花。

    生死莫論……碧城想起九天闕開啟前明尊說的話，心底幽幽嘆息。

    現在進入的十個人中只剩下四個，除了洛卿塵、蘇淺、楚天心，還有另一個紫衣弟子。

    昨日茂林中那雙泛著磷光的眼睛在腦海浮現，碧城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她握緊了手，期待下一刻便能看見洛卿塵的身影。

    已經走到了第八層，楚天心捂住仍在流血的手臂，娟秀的眉頭皺起。

    “洛師兄。”她喚了聲。

    走在前面的洛卿塵回頭，望向她。這一路走來，他身上也有負傷，尤其是在第三層的時候被離火傷了右耳下的肌膚，現在破裂的地方已經露出了可怖的血管，傷口甚至還在向周邊潰爛。

    “我們……不要繼續走了好嗎？現在就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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