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鳳凝重起來,強大的小世界結界,隱藏在空蕩冰原中的萬人軍隊,越過虛實界限的畫沙之術……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思考范圍。
這說明那個人,那個曾經跟自己交過手的人境界已經突破了化仙,實力早已不是從前。
“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幽火感覺到懷中的人在顫抖,垂下頭溫柔道。
朱鳳搖頭:“我不是……”她沒有繼續往下說,回頭看了一眼身后交戰的士兵。
地上鮮血回流,死去的梼杌一只只復活,更加兇猛地反擊炎魔軍團。人類士兵手中的刀刃上泛著一層金光,是為了克制魔族功法特別打制的。炎魔軍團節節潰敗。
“送我回去。”朱鳳道。
“沒用的,你們這次吃了大虧,全軍覆滅是逃不了的結局。”幽火道。
“送我回去!”朱鳳道,她的聲音大了起來,就像是在戰場上發號施令時那樣。
幽火頓了頓,薄唇微抿,道:“要回你自己回,我才不會同你一起送死。”
朱鳳跳下馬背,沒有回頭,朝軍隊的方向跑,火紅的披風開出一朵血花。
忽見一道金光,從地而起。金光如網,縱橫交錯,在朱鳳腳底四散開來。冰層震動,隱隱有水流之聲。
“不!”幽火睜大雙眸,幾乎是滑下馬背,朝朱鳳跑去。
冰面碎裂開的剎那,一只長滿茸毛的勾爪握住了朱鳳的腰,狠狠往下一扯。
暗紅如血的鬼袖切向那只爪子,地底的魔獸吃痛,憤怒起來,整個冰原都在顫抖,冰層破裂,狂沙怒涌。
漫天飛沙朝幽火口鼻灌入,幽火退后幾步,護體的功法幾乎抵抗不住地魔狂暴的殺意。
遮天蔽日的黃沙中,幽火只看見一襲紅衣被逐漸掩埋,心痛如絞,叫道:“朱鳳!”
朱鳳在風沙中費力掙扎,地魔的爪子已經截斷了她一條手臂,無數柔軟堅韌的觸角從地底伸出,纏住了她的腰,把她往地下拖,似乎是想將她拽向無邊地獄。
她已經看不見幽火了,只聽見他撕心裂肺的叫喊。那個行跡放浪的人似乎拼了命地想要救她。
他,是真的喜歡自己的吧。
朱鳳皺了皺眉,血順著紅唇流下,額間的寶石閃爍了幾下,光芒逐漸暗淡。風沙稍止,她看到有人正站在八門金鎖陣外看著自己。
一身紫衣不染風沙,劍眉黑眸,負手而立,唇邊帶著抹譏誚的笑容。
是他,是那個飛花流紫衣弟子!
朱鳳記得那次與白凝攻上靈蒼峰,他與師兄弟們一起拼死抵抗。白凝還殺死了他的父親,叫什么來著,哦,對了,江景軒……他叫江景軒。
江景軒眸中帶著恨意,他望著陣法中被地魔蠶食的女子,露出殘忍的笑:“天道輪回,殺人者必被人殺。這就是你們的結局,魔族敗類!”
“你是想為你父親報仇?”朱鳳問。
“不止是父親,”江景軒的黑眸染上一層血色,“還有我所有死去的師兄弟!我要殺盡魔族,用你們的鮮血祭奠被你們屠戮之人的亡魂。”
地魔的觸角探入朱鳳心臟,朱鳳痛呼一聲,聲音凄厲至極。江景軒冷冷看著,眼中流露出快意的神色。
血光撲面而來,江景軒長眉微皺,避開那團血霧,冷眼望去。
一個紅衣的人影,胸口已經被洞穿,塞滿黃沙。紅唇如血,臉白若紙,眼角一顆小痣被塵土覆蓋,幾乎看不清。
“幽火。”朱鳳道,她心臟被挖去,聲音虛弱到極致,看著面前風沙滿面,紅衣蕭索的男子,眼淚順著腮邊流下,“幽火……”
“別怕,我帶你回去。”幽火道,彎了彎唇,“不會留你一個人在這里。”他的身體多處被洞穿,望著她的眼神仍舊溫柔。
“回去?”江景軒輕嗤,左手揮出,“回陰曹地府吧!”
數千條觸手破土而出,齊齊朝幽火插來,勢必要將他渾身血液放盡,塞滿黃沙。
幽火伸出右手,掌心如晦暗之夜,開鬼眼之門,血液藤蔓般在空氣中蔓延。紅色的藤蔓與地魔的觸手纏繞在一起,剎那間漫天血霧飛舞,地底傳來地魔痛苦沉重的呻吟。
江景軒長眉微挑,手持長劍朝那只幽暗鬼眼飛去。自從斷手之后,他便摒棄了先前的兵器,從新修煉劍法。好在恨意激發了潛能,他幾乎是與洛卿塵一起突破化仙,進入通神境。
天地晦暗,飛沙走石,鬼眼泛著幽幽藍光,江景軒眼睛劇痛,以手遮目,紫色袖口立刻被鮮紅血跡染紅。
身體下墜的趨勢停下了,朱鳳感覺到有人來到自己身邊,俯下身,將自己抱起。
耳邊風聲急促,那人護著她手臂的斷處,用鬼族的日行術,抱著她奔走了數百里。
“幽火。”
朱鳳右手指尖輕輕觸碰幽火的袍袖。幽火垂眸望向她,她已經睜開了雙眸,紅色的瞳仁黯淡無光。
“很快,”幽火彎了彎唇角,“很快就到鄞城了,魔尊會救你。”
朱鳳搖了搖頭,道:“停下來吧幽火,我的傷口有些疼。”
幽火望向前方,極目是不見盡頭的草原。他停在一條小溪旁,茫然四顧,心中莫名倉皇。
“我從小生長在鄞城,尊主出現之前從未踏入過人世。”朱鳳道,她的聲音虛弱,麻木的感覺順著空了的心臟部位傳遍全身。
“后來,尊主收復了鄞城,將我們從暗無天日的生命中解救出來,我第一次見到了陽光,接觸到了空氣和世間除了魔以外的生靈。”
幽火靜靜聽著,不停地往朱鳳身上灌輸護體真氣,懷中的身體卻在一點點變冷,他的手臂微微顫抖。
“那次去苗疆接應尊主的人本該是白凝,但她恰逢九九天劫,我便代替她去了古拙寨,遇到了你……或許這一切真是冥冥中的定數。”
幽火的眼睫顫了顫,笑道:“自然是定數。你與我如同花與蝶,天造地設,注定要在一起的。”
朱鳳唇角揚起蒼白的笑,她伸出手,撫摸上幽火的臉頰。她指尖冰冷,幽火卻貪戀那抹觸感,唇擦過她指腹,印上一吻。
“我寫的那些情書,你到底有沒有看?”幽火問。
朱鳳笑容加深,點頭道:“看了。‘卿喜焉,吾心亦飄飄然,雖登極樂無以過也;卿悲焉,吾心亦凄凄然,雖墮幽冥無以加也……’虧你寫得出。”
“文章雖然不好,感情卻是真的。”幽火道,望進她的眼睛。
“我知道。”朱鳳道,地魔剜去她心臟的那一刻,她感受到對死亡的深深恐懼,不是懼怕死亡本身,而是害怕死亡之后的空無。
漫天風沙中那個呼喚著自己名字的人,死了之后就再也見不到了吧……他的調笑,他的肆無忌憚,他細長眼眸中的狡黠,都看不到了……
“我也想過……”朱鳳道,眸色灰敗下去,“日日與卿好,可是……天不遂……人愿。你……忘了我吧……”
幽火捉住那只從臉畔滑落的手,懷中女子額間的紅寶石化作白色,一滴淚水從她眼角滑下,落入溪畔草木豐滿的土地。
紅色的烈焰在朱鳳身體上燃起,燒上幽火的手臂,幽火沒有動,任由那些火焰灼燒著自己。
懷中的重量漸漸消失,幽火看著那張在火焰中模糊的容顏,心靜如死。涅槃之火燒去肉身,只余下那顆白色寶石,光芒過后,一支紅翎飄飄搖搖落在幽火掌心。
幽火將紅翎放到唇邊,柔軟的羽毛仿若情人的嘴唇,眼角的小痣微微顫抖,一顆淚墜落。
我離卿天涯,卿隔我海角,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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