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群臣啞口無言。
右相頓了頓,“謝將軍,此次叛黨確與一些藩國有關,但如果輕舉妄動,那可是牽一發動全身大事。”
謝清流沉聲道,“右相此言差矣,我在邊疆數年征戰,哪場不是牽一發動全身的大事?這朝堂之上,若一人一言之退縮,就是千萬人之退縮,若一人一言之猶豫,便是千萬人之猶豫,若這藩國最終是天下大亂的禍患,此間諸位,又有誰背得起這千古罵名!”謝清流言之鑿鑿,讓主戰派精神一陣。
而右相為首之人,竟也接不上半句,且不說利益,文人最重聲譽,就算內心有諸多不滿,卻無一人敢擔千古罵名。
皇上欣慰的看著啞口無言的群臣,緩緩出言,“謝愛卿所言何意。”
謝清流站出,行一大禮,當著百官之面吐出炸雷般的二字,“削藩。”
要說這朝堂上,誰能有底氣,誰能有氣魄說出這二字,那便非謝清流莫屬了。
此言一出,整個朝堂就像是炸開了鍋,打不打為次要,謝清流這是要釜底抽薪,削藩王之權,這話便不僅僅是要打,而是要一齊打。
“好!”龍顏大悅,拍手道,“說的好!”
群臣都知道皇上歷經喪子之痛,事事反常,他們這些臣子只能裝作不知,多年共事,他們已經熟悉了優柔寡斷的天子,可天子突然變得如此瘋狂,他們如今該如何是好?一切都超出了掌控,皇上瘋狂的想要主戰,而他最得意的將領從邊疆的牢籠已經脫身,若此時劍指藩國,并無不可。
可這朝堂之上,有多少人與藩國諸王牽扯甚深,出了這大殿,有這消息恐怕就會飛往各地諸侯的宮殿里,主戰?心不齊,能贏嗎?
皇上面上看著平靜,但內心早已陷入了瘋狂,這樣溫和的老人,滿腦子已經只剩下報復,三個兒子的死亡讓他不知道除了報復,自己還能做些什么。
上天似乎都在幫他,讓他最鋒利的長槍在他的身旁,如果想要戰,就可以戰個痛快!
“朕意已決。”
一切如同離弦的箭,再無法回頭。
謝清流腰桿筆直的站在最前,百官之首,接過削藩旨意。
戰!
這早朝開到午后才散,每個人出了這前殿,身上都汗津津的,神情疲憊。
只有謝清流一人,神采奕奕,依舊如清晨剛剛入殿的模樣。
這一早上定下來的事情,比過往一個月定下來的還要多。
而這一天也是巨大的轉折,所有人都站在這個歷史的拐點上,眼睜睜的看著它走向了另一個放心。
右相怔怔的看著那個站如松柏的丫頭,她步履穩重,與普通武將的女兒家不同,她沉穩,內斂,并不是肆意熱烈的女娃,可她做的每件事都驚世駭俗,偏偏是這樣一副小身板撐起了一片天地。
皇上若是沒有她,主戰的意見便不能順暢。
可這天下間,誰能絆得動擁有十萬謝家軍和一品大將軍虎符的謝清流。
千軍萬馬之間取人敵軍將領首級,他們又有何人能從暗處阻攔這樣的人物?
謝清流是無解的,最起碼,如今是。
武將今日揚眉吐氣,對著謝清流恭恭敬敬。
謝清流以禮相待,倒是讓這些武將心中妥帖。
本來謝清流這樣超脫的存在或多或少是他們心中的一根刺,可今日在朝堂上,他們倒是舒坦了,鬧了半天,這位小姑娘不僅僅是他們心中的一根刺,也是文臣心中的一根刺。
論權勢,論軍權,論威望,他們竟然都硬生生的矮了一頭,包括文臣。
女兒身這個弊端在皇上那里卻成了優勢,皇上不怕她功高蓋主,不怕她野心勃勃,畢竟她并未嫁娶,謝家也只剩下了這一顆獨苗。
上位者對于這樣的人,無疑是放心的。
而謝清流這個身經百戰的家伙,在朝堂爭端上卻是個愣頭青,什么事情都敢挑。
這里面多少人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可她卻是一言道破,擔下了這重擔。
她是忠臣,也是孤臣。
這朝堂上下不知又多少人對她不滿,但這關頭,無人能觸其鋒芒。
謝清流一個人走著,沒有人再與她攀談,她知道自己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在別人眼里可能愚蠢至極。
她是壓著所有人的頭,去削藩。
興許這其中有支持她的人,但那些權勢滔天的家伙,又怎能咽下這口氣。
但她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如今藩國力量雄厚,再過幾年必成大患,她不在意什么朝堂上朝堂下的利益沖突,她只知道為天下太平,為以絕后患,百死而不悔。
她知道自己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就算沒有人站出來,她也必須要站出來。就像守衛邊疆,定要有一人去做。如果這個人是她,她就一定要做好。
“謝將軍,謝將軍……”
謝清流回頭,看一小太監急匆匆的趕過來。
謝清流頓住腳步,“請問這位公公所為何事?”
小太監氣喘吁吁道,“謝將軍,六皇子請您過去。”
謝清流想起與那宋霽華的驚鴻一面,不由一愣,而后道,“下官公務繁忙,今日怕是沒有機會了,望轉達。”雖然救了宋霽華一命,但謝清流不認為自己現在應該湊上去,宋霽華現在作為唯一的儲君,如今她在這個關頭見面豈不是引得皇上猜疑,又多了諸多麻煩。
小太監似是沒有想到,竟然有女子拒絕了六皇子的邀約。
要知道,這京城中,多少貴族佳人為能見六皇子一面而茶飯不思,如今這謝將軍明明有著救命之恩,卻避而不見,這是?
小太監心中猜測,若是欲拒還迎他便要多說幾句,若是真的無意那他只能告退了。
“謝將軍于我家主子有救命之恩,我家主子……”
“微臣望六皇子體諒,如今正是政務的緊要關頭,無法相見,請六皇子贖罪。”言罷,拱了拱手,不待回答,謝清流便邁著大步揚長而去。
留下目瞪口呆的小太監,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心中暗嘆,這謝將軍果然不是平凡女子,一心為國,卻是真的沒有絲毫兒女之情。
削藩政令一出,藩國反應巨大,一個月間愈演愈烈,這卻是在眾人意料之中的。謝清流被皇上委以重任,不日就要啟程平定藩國之亂。
謝戰神的名號被口耳相傳,京城百姓無一不滿懷信心,等待著這位將軍為他們換來一個太平盛世。
以至于謝清流出征的日子,整個京城萬人空巷,為謝清流送行。
謝清流身騎白馬,身披銀甲,手持銀槍站在最前。
她俯視著所有人,沒有笑,沒有任何表情,可偏生是這樣,讓人心生安定。
出了城門,隊伍略做整頓,謝清流卻見一華貴馬車上下來一黃衣男子。
這是才冊封的國之儲君,太子殿下宋霽華。
宋霽華雖是男兒身,但其中絕色讓人難以描繪,貌如謫仙,膚若凝脂,不茍言笑卻勾人心癢。
宋霽華的出現讓無數女郎驚呼起來,如今他已是太子,不再有人像從前一般為他扔帕子。
謝清流為君之臣,不敢耽擱,翻身下馬,健步如飛的迎了上去。
見到宋霽華,畢恭畢敬行了一禮,朗聲道,“臣,謝清流見過太子殿下。”
謝清流抬首再一次看到那副傾國容顏,他雖絕色但沒有女氣,像是上天垂簾,將最好的容貌一股腦的都給了他,明明知道此人漂亮,但是近了看,還是難免心中一震。
還是如此好看啊。
宋霽華定定看了謝清流一眼,聲音雖冷,卻含著一絲他平日里從未有過的關切,“謝將軍不必多禮,父皇讓我前來專程為將軍送行。”
謝清流被宋霽華托起,如同被扎一般,縮了一下,退了半步。
“本宮還未當面感謝將軍救命之恩……”
“太子殿下不必掛懷,食君之祿,為君之臣,本就是謝某應該做的。”
宋霽華也覺得奇怪,以往都是女人貼上來,忽然出現一個避之不及的女子,還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知為何竟然有些煩躁。
或許他永遠忘不了吧,那似夢非夢的場景,一位銀甲的將軍,為他生生在魑魅魍魎中劈開一條生路。
“謝將軍不必過謙,本宮等著將軍凱旋歸來。”此話說完,他拿出一張帕子。
謝清流訝然,“這是?”
“請將軍將左手伸出來。”謝清流僵硬著將左手伸了出去,只感覺自己伸出去的右爪子已經不像是她本人的爪子了。
宋霽華慢條斯理將帕子系在了謝清流的左腕上。
謝清流心中打鼓,這,這系帕子便是家人為上戰場的將士祈福的方式,平日里多是女子給即將要出征的心儀男子系上的,如今太子殿下給她系上,這又是何章法?太子殿下到底是何意?
是否是有人誆騙了太子殿下,鬧出了誤會?
謝清流硬生生壓住了疑問,目不轉睛的看著為她系帕子的宋霽華。
宋霽華察覺到她的目光,露出了從未向他人展現的笑容。
一時間,周圍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眾人都知太子宋霽華絕色,卻只見過他冷若冰霜的模樣,又有誰見得他展顏一笑,如今,太子殿下竟然對謝將軍笑了。
這笑容讓人如夢如幻,攝人魂魄。
饒是謝清流心智堅定,也不由被這笑容蠱惑。
絕色傾城傾國,這般比喻,原來真的可以用在男兒身上。
“祝將軍凱旋歸來。”
謝清流立刻緩過神來,行一大禮,定了定心神,高聲道,“定不負皇上、太子殿下所托!”
聲音如此之大,宋霽華只覺得他從未見過如此一板一眼的女子,固執到讓人覺得可愛。
這是長這么大,他頭一次會覺得一個人可愛。
微微頷首,見謝清流行完禮,返回白色駿馬旁,翻身上馬,朗聲道,“出征!”
銀色的盔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明明是女子卻站在最前,受著千萬軍士的敬仰。
“謝將軍,是天上的雄鷹。”這是邊塞的一句話,如今也是所有人心中的那句話。
劍之所向,所向披靡。就算是六王之亂,又有誰能阻擋她的腳步呢?
三月間,頻頻傳來捷報,皇宮內皇上龍顏大悅,以往邊疆捷報他并未有過實感,如今他憂心的諸多對手,在謝清流手下竟然連一成都扳不下來,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皇上雖然優柔寡斷,但對于有些重臣的小九九還是一清二楚的,江山穩固,若不是有些手段也不可能坐在這個位置上。
他知道藩國和他的重臣牽扯甚多,所以謝清流在前線打仗,而他和太子需要做的就是,不讓任何臣子在后方和糧草上出幺蛾子。
皇上一改以往仁慈作風,將權力放給了太子宋霽華。
宋霽華行事果斷,遇到私下計劃的臣子,見一個殺一個,倒是清洗了不少叛黨,鬧得朝中人人自危,卻讓謝清流在外的勢頭更是勢如破竹。
六王之亂聲勢浩大,卻在短短三月間有有了頹勢。
宋霽華坐在東宮中,沒日沒夜的整理奏章,皇上歷經大亂之后,身體其實已是強弩之末,如今只是在臣子面前硬撐著,私底下早已把政務移交給了他。
宋霽華一刻都不敢松懈,生怕漏看了,出了紕漏,讓前線戰士陷入困苦。
以前對謝清流的能耐只是道聽途說,如今真正看到送來的捷報,他才知道為何說無人可替邊疆謝清流。
因為她用兵如神,因為她武藝高強,更重要的是她不驕不躁,步步為營,遇到逆境不慌亂,遇到順境更小心。
而最珍貴的是,這個人擁有一顆赤子之心,她并未有過什么要邀功之心,而是知人善任。
宋霽華越看,對謝清流越是欣賞。而這幾日累時,他喜歡坐在書桌前品讀著謝清流寫的奏章,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在讀奏章時覺得放松。
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再一次拿出謝清流的奏章,正要翻開。
“太子殿下。”
宋霽華聽出是徐扶的聲音,將奏章合上,“進來。”
徐扶小心翼翼的推門而入,輕聲道,“老奴見過太子殿下。”
“何事?”
徐扶猶豫片刻說道,“剛從紫微殿傳出消息,李美人有喜了。”
宋霽華眉頭微皺,“有喜?”
“聽說已經三個月了。”
三個月了,也倒是沉得住氣,宋霽華卻沒有想到他父皇如今的身體,竟然……
“皇上如何吩咐?”
“皇上龍顏大悅,立刻將李美人封為了貴人,并讓太醫院好生照料。”
宋霽華微微頷首,這也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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