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夫人的尸體仍在原處，荷香、管家御醫也站在一旁，此外，還有大內的鐵捕頭。

    “你先說說今天的經過。“百無忌在房中的太師椅上坐下來，對荷香說道。

    于是荷香便仔細的從早上到賢王府講起。在講到端“面湯“那一段時，有幾個下人差點沒忍住笑起來，場面一度尷尬。

    “不對，你漏了一件事。惠夫人在接過我倒的水后，還吃過一種紅色的丹丸。“一旁的蘇樂萱聽荷香講完，突然插嘴說道。

    荷香一聽，臉上閃過一絲驚慌。

    “丹丸在哪里？”百無忌轉頭問荷香。

    “夫人服用丹丸很久了。”荷香連忙跪下說道。

    “這藥丸是做什么用的？”

    “這是夫人偷偷從長安觀的白云道長那里買回來的，道長說這是‘不老丸’，服用后可面如玉脂，容顏不老。夫人服用后，的確皮膚便得更白皙了嫩滑了，到如今已經服用半個多月了。”

    蘇樂萱走近惠夫人的尸體，她突然發現手對方左側頸動脈淋巴結附近有一片紅色的斑疹。

    再拉起惠夫人的手查驗，指甲半月區有一條淺灰色的線。

    管家本想上前阻止，百無忌一抬手阻止了他。

    蘇樂萱又翻看了一下惠夫人的眼皮，接著她來到荷香面前問道：“最近惠夫人睡眠如何？食欲如何？情緒是否比以前暴躁？”

    荷香回憶了一下答道：“夫人最近總是做惡夢，平時沒什么胃口，而且比較容易生氣，這兩天還總是干嘔，今天夫人還說找個太醫看看，說不定是有喜了呢。”

    “惠夫人并無身孕。”一旁的御醫馬上說道。

    蘇樂萱心下已經了然，轉身走到百無忌面前。

    “我覺得惠夫人是慢性硫化汞中毒致死。”她說道。

    “汞是什么？”一旁的鐵捕頭奇怪的問道。

    蘇樂萱立刻反應過來，糾正道：“我是指慢性丹砂毒。”

    “可惠夫人如何會有丹砂這種毒物？”御醫反問道。

    蘇樂萱馬上開始給在場的人科普，原來在古代，一些道士為求長生不老，便會開爐煉丹。而丹砂便是很多道士加入丹藥中的輔料。有些道士在吃下丹藥后死了，便被美化成“升仙”，可實際上就是慢性水銀中毒。

    蘇樂萱學過毒理及生物化學知識，接觸過這方面的資料，再加上惠夫人的死亡癥狀，她幾乎敢斷定，是因為服用“不老丸”后中毒引起的。

    “你又怎么知道道士煉丹會加丹砂？”老管家忍不住問道。

    “把道士抓起來就能找到其他‘不老丸’，到時不就清楚了。”蘇樂萱沒好氣的說道。

    “看來明天咱們要到長安觀看看。”百無忌終于發話。

    太白山，本是京城近郊一座不起眼的小山。

    長安觀此前香火稀少，直到“神水”出現之后，一到賜水求符的日子，信徒香客便會如潮水般的擁入這個小小的道觀。

    一入觀門，只見正殿前已經設置好七個積福箱。香客少則投五到十文，多則投上百文。

    此時不遠處的空地上擺好了作法的臺子。許多人已經圍上前去。

    不一會，在代表二十八宿的28個年輕小道士的簇擁下，一個紅光滿面精神抖擻的老道士手持拂塵走出來。

    人群中傳出一片歡呼聲，場面不亞于狂熱的粉絲團，原來這就是“白云道長”。

    一弟子在旁邊宰了一只雞，雞血接入碗中，接著白云道長開壇念咒，不一會他兩眼一翻，腦袋歪向一旁，像是睡著似的。

    眾人看得大氣都不敢出，很快白云道長便睜開雙眼，接著就像被鬼附身似的亂扭了一陣。

    旁邊的人有的說是太上老君上身，也有人說是玄機子道長顯靈。

    這時抬上來一個肚子痛得無法走路的病人，請白云道長作法袪病。

    白云道長先拿起一個空碗，扔進一張點燃的黃色符紙，等燒完了便倒扣在對方肚子上。接著便閉著眼哼哼呀呀的念起驅病咒。

    過了一會，他將碗揭開，只見碗里多了幾塊凹凸不平的石頭。

    緊跟著病人從擔架上坐起來，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以奧斯卡的演技開始感謝對方的救命之恩，人群中傳出無數驚嘆聲。

    接下來，出現了一個有嚴重頭疾的病人。白云道長又作法從病人頭部取出一顆雞蛋大的石頭。

    蘇樂萱真是佩服古人的“智慧”，這么老套的障眼法，竟然能在這個年代玩得如此風生水起。

    “我看白云道長是個妖道！”鐵捕頭在一旁說道。

    “這是騙術！”蘇樂萱肯定的說道。

    “那這石頭從何而來呢？”鐵捕頭疑惑的問。

    “早就藏在袖子里的。”

    “你趁這個機會去丹房查看一下。如果找到丹丸便帶過來。”百無忌壓低聲音說道。

    鐵捕頭立刻便去了。

    等到香客們幾乎快達到狂熱崇拜的頂峰，“賜水儀式”開始了。

    眾人排隊來到“兩儀泉”旁，只需交一百文，便可在泉里灌一壺“神水”。順便還很貼心的配送了一個“禮包”。

    蘇樂萱也在觀里花五十文買了個小罐子，裝了罐水同時得了一個“禮包”，正巧這時鐵捕頭回來了。

    三人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鐵捕頭從懷里掏出一包東西，全是剛才他從丹房里偷的。

    “這就是惠夫人吃的不老丸！”蘇樂萱立刻指著紅色的丹丸說道。

    “這些都放在丹爐附近，看起來是煉丹的材料。”鐵捕頭皺著眉說道。

    蘇樂萱一看，五顏六色的既有礦石，也有些植物草藥。

    “這就是丹砂，劇毒。這是硝石、石英……全都有毒，”她靠著專業知識，將材料一一指出名稱以及毒性。沒想到偷來的煉丹原料中，十之有六都是劇毒。

    蘇樂萱也真是服了這些古代的道士，為了升仙，竟然也是拼了！用這么天雷滾滾的劇毒原料來煉丹，吃出來的效果果然也不負眾望的天雷滾滾！

    “可為什么這些村民會說喝了神水有效呢？”鐵捕頭不解的問道。

    蘇樂萱指著“禮包”里的一小包草藥說道：”這里的甘草和菊花，正好是解毒良藥。神泉里估計混雜著煉丹殘留的洗爐水，本來毒性就小，再配上解毒草藥，便兩相抵消了。算是一邊下毒，一邊解毒吧。”

    接著她拈起旁邊的平安符，“這個符只是裝神弄鬼增加神秘性而已。”

    “這些牛鼻子老道還真會想辦法。”鐵捕頭恨恨的說道。

    惠夫人之死的原因基本已經查清，于是三人便馬上趕回京城。

    證據清晰確鑿，當天便有刑部派出差役快馬趕赴長安觀，將一眾騙財害人的道士給抓捕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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