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

    張小毅父親似懂非懂地回答。

    他邀請兩人坐下，自己踉踉蹌蹌地去給兩人倒茶。

    看他這大受打擊的樣子，顯然這些天他也沒睡好，眼睛下方重重的黑青眼袋告示了一切。

    李警官先是勸慰了張小毅父母一番，張小毅父親訥訥地回應著，說的話也不太有條理，好像大腦已經停止了轉動。而張小毅的母親則從頭到尾都是一副靈魂出竅的模樣，她垂著臉坐在一旁，明明是如此有分量的一位女士，看起來卻像快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當李警官問到張小毅奶奶去哪兒了，張小毅父親眼中才稍微恢復了一點精神，他說張小毅奶奶自從知道噩耗之后，就一直躺著沒起來……

    聽到這里，閱盡千帆的李警官還有什么聽不懂的。他拍了拍張小毅父親的肩膀，告訴他都會好的，振作起來，照顧好母親云云。

    雖然面對喪子之痛的人，不管說什么都顯得很單薄很蒼白。然而李警官堅信這些勸慰都是必須的，當人沉到谷底的時候，若身旁有人堅持跟他們說一切都會好的，事情就不會走到最糟糕的地步。

    沈霄一直在觀察張小毅父親，什么都沒說。

    李警官勸慰了張小毅父親之后，再也擠不出更多的話了，這才看向沈霄，用眼神示意她。

    李警官這是給她機會和死者家屬交談。

    沈霄心領神會，她往前坐了坐，挺直脊背，冷靜地開口：“小毅爸爸，我是問題少年心理咨詢中心的沈霄，您好。”

    說著，她朝張小毅父親伸出右手。

    張小毅父親被沈霄引導著，下意識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與沈霄交握：“您、您好……”

    “其實，我一直關注著小毅的事。發生了這樣的不幸，我們都感到非常悲痛。小毅爸爸，我聽說您準備上告游戲運營商，不知道我能不能請您說得更具體一些呢？您認為是游戲害死了小毅，對嗎？”

    “就是游戲！”張小毅父親一聽到“游戲”二字，無法控制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要不是這些殺千刀的游戲，要不是這些魔鬼……我兒子怎么會死，我兒子他還會好好地活著……”

    說到這里，張小毅父親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想知道，您所說的害死小毅的游戲，到底是哪個游戲呢？”

    “就是那個魔王爭霸！”張小毅父親咬牙切齒，雙目發紅：“還有，還有網絡……我兒子是好孩子，他平時很乖的，可是被那些游戲啊網絡啊給毒害了，他還寫什么網絡小說，你看看……好孩子都給逼成什么樣了！”

    “他還有在寫小說？”

    沈霄心頭一動，追問道：“小毅都寫了些什么？我能看看他寫的小說嗎？”

    “不知道他都寫了什么，我當時翻他書包發現里面全都是他寫的這些網絡小說，我一氣之下就全給撕了。”

    撕了？

    沈霄眉頭緊皺。

    她開始察覺到小毅的死也許真的沒有那么簡單。

    當時看到的剪報上的報導文章，里面只提到小毅是因為在網吧連續玩了36個小時的游戲然后跳樓自殺的，文章通篇都在說游戲對青少年心智的影響和毒害，卻沒有提到小毅還有寫小說的習慣。

    而且這小說還被他父親給撕了。

    “小毅爸爸，我能去小毅的房間里看看嗎？”

    沈霄忽然提出了一個驚人的要求。

    李警官瞪大雙眼，一時不知該不該阻止她。

    張小毅父親一臉茫然：“為什么要看？他人都已經不在了……看這個還有什么意義……”

    “我以前接觸過這類的案例，我想更多地了解小毅……就算小毅已經不在了，可是小毅留下的東西里面，說不定還藏著一些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他房間里什么都沒有，就一些教科書參考書。我們管得很嚴，家里從來不給他買游戲機的，你就算進去也看不到什么。”

    張小毅父親似乎并不愿意讓陌生人進入兒子的房間。

    沈霄不再強求：“既然您這么說，那就不要勉強了。我想再向您請教一下，小毅在出事之前，有過什么異常的舉動嗎？”

    張小毅父親努力回想，最終搖搖頭：“之前他總往網吧跑，每次回來我都會揍他一頓，漸漸的他就好了，不再去那種地方了。”

    張小毅父親的話讓沈霄得知了一個情報：原來張小毅父親是會家暴孩子的。

    每次去網吧回來后，都會被揍一頓。至于這個揍一頓是揍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您確定他沒有再去了嗎？說不定他偷偷去了您不知道呢？”

    “不可能。”

    張小毅父親斬釘截鐵地否認。

    沈霄心生疑惑：“您為何會如此肯定呢？”

    “因為我都跟他老師講好了，要老師把他每天離校的時間寫在紙條上，再由小毅帶回家來給我看。這樣對比一下他回家的時間，就知道他中間有沒有偷溜去網吧。”張小毅父親非常確定地說道：“所以他一定沒有偷溜去網吧，絕對沒有！”

    “是嗎……”

    再次得到新情報的沈霄表情凝重。

    原來張小毅父親還做過這樣的事情，要求老師將孩子每天的離校時間都寫給他。

    這樣的舉動，對孩子在校內的生活絕對是有影響的。

    做問題少年心理咨詢的沈霄深知當一個孩子在學校里搞特殊化的時候，周圍的孩子一定會對此有反應。

    只是不知道，張小毅在學校里都聽了些什么話。

    “那您是否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跑去網吧玩了連續36個小時呢？”

    “這我哪里知道？！”

    張小毅父親非常激動，且感到很委屈：“他玩了這么久不回家，我都沒說他。那天他回來之后就說要睡覺了，奶奶叫他吃飯他都不吃。我想著這么晚了教育孩子也不好，就沒管他，想說第二天等他放學回來再談談上網的事，可誰知道……”

    張小毅父親說到這里，泣不成聲。

    沈霄知道他想說的是什么。

    原本想等孩子放學回來好好談談，可誰知道孩子早上沒去上學，直接坐電梯去了22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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