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些孩子彼此之間的存在，也成為了他們堅持活下去的理由。

    沈霄看向楚云諫，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即便楚云諫不說，但她也知道……除了這些孩子，楚云諫一定還救了很多很多別的孩子……但那些孩子都沒有能夠隨他回到基地里，因為那些孩子還有能回去的地方。

    真正孤苦無依，被迫逃離家中的孩子，就只有眼下這些。

    為了讓這些孩子活下來，他一定付出了很多……不只是給錢請人照顧他們，找老師教導他們那么簡單……楚云諫一定是花了大量的時間陪伴這些孩子成長，以致于等他們長大后，他們才會對楚云諫奉若神明，惟命是從。

    他們沒有家了。

    楚云諫就是他們唯一的家。

    沈霄默默地聽著這些年輕人訴說著自己的故事，良久，她都沒有再說過一個字。

    楚云諫察覺到沈霄情緒有變，他放下圖紙，狀似漫不經心地走回沈霄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霄霄，你餓不餓？廚房里有金大廚備好的夜宵，我去給你拿來？”

    沈霄抬頭看著他，清澈的眼睛里寫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楚云諫溫柔地笑著，耐心等待沈霄回答他。

    沈霄低下頭，輕聲道：“……你陪我去廚房，我們一起拿，好不好？”

    “好啊。”

    楚云諫將她從沙發上扶起來，牽著她往廚房走去。

    被留下來的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怎么突然……就變成要吃夜宵了？

    而且嫂子的表情不太對……是不是因為他們說的東西嚇著嫂子了？

    眾人忐忑不安地望著走廊盡頭，腦中充斥著各種亂七八糟的猜想。

    ——

    “霄霄，你還好嗎？”

    廚房一片黑暗，楚云諫卻沒有開燈。

    在黑暗中，他反手把門關上，隨即將沈霄拉進懷里，摟著她，輕柔地拍拂她的背脊。

    沈霄枕著他的頸窩，良久無語。

    楚云諫親了親她的烏發，柔聲問道：“你在替他們難過嗎？”

    沈霄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間。

    楚云諫立刻察覺到了。

    “……你真的在替他們難過。”楚云諫嘆息一聲：“霄霄，你的心太柔軟了……”

    “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有一臺時光機，這樣我就可以回到過去，我就可以在悲劇發生之前阻止它……”

    沈霄用額頭頂住楚云諫的肩膀，聲音有些哽咽：“每次看到這些孩子千瘡百孔的心，我就好難過……我幫不了他們……他們遭遇的一切，讓他們的年齡永遠都停留在被傷害的那一年，沒有人能真正地挽救他們了……不如說，不如說……就連挽救這個詞，都是他們不需要的……”

    “他們都活下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要太難過……”楚云諫輕輕吻在她的額頭上：“他們現在都挺好的……不是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他們依然有著強烈的自毀傾向……”

    沈霄悲傷地搖頭：“他們每天都在和自我毀滅的沖動對抗，我看得出來……你說他們活下來了，但他們能一直這樣活下去嗎？我好怕……我擔心哪一天，他們之中的某個人就會因為承受不住過去的陰影，在漫漫長夜之中，悄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如何干凈利落地結束一條性命，他們最了解了，不是嗎……”

    楚云諫沉默了。

    有時候他真的想掰開沈霄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裝了什么神奇的裝置，為什么她能輕易地看透一個人內心深處最不堪的隱秘。

    是的，那些孩子都有著強烈的自毀傾向，他們每天都想著結束自己的性命，不過是為了彼此，為了楚云諫，他們才咬著牙堅持下來。

    其實，年齡越大，他們越是茫然，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么？

    為了結婚生娃嗎？

    像他們這樣的人，還敢組建家庭，還敢去生下后代，讓后代也經歷一遍他們的傷痛？

    他們甚至沒有愛人的能力。

    他們必須依靠精神類藥物的輔助，才能勉強支撐下來，才能短暫地忘掉那些想要擁抱死亡的思緒。

    盡管學了一身本領，但缺乏了本源的愛，他們活得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表面上看，他們都挺活潑的，但如果他們真的是健康的話，他們不會有那么重的發泄暴力的欲望。

    他們把那份想要自毀的沖動，轉化為傷害別人的動力。

    所以楚云諫必須給他們一條正確使用暴力的途徑，否則他們遲早要被抓進監獄里，最終等待他們的，也就只有吃下一顆花生米，來世再投胎做人的結局了吧。（花生米→子彈）

    楚云諫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懷中顫抖的人。

    “沒事的……他們一直在吃藥，他們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他們。”

    “如果我沒見過他們，我可以不在乎……但我今晚見了他們，我看到他們這么鮮活的樣子，我看到他們的笑容，看到他們互相嬉戲打鬧，看到他們用充滿希望的眼神看著我……我沒辦法想象……”

    沈霄揪緊了楚云諫的衣襟，低聲問道：“云諫，你給他們請過心理治療師嗎？”

    “當然請過……但他們都不信任陌生人，而且很抗拒跟心理治療師接觸。雖然我勸他們多去和心理治療師談談，但是他們都不肯……”

    楚云諫無奈至極，低聲嘆息：“我讓他們做什么，他們都會爽快地去做，但唯獨這件事，他們總是一拖再拖，陽奉陰違。本來該每周一次的治療，他們愣是拖成了一個月才去一次，而且去了也不說真心話，隨便講些編造的噩夢就算是把人家糊弄過去了……”

    沈霄：“……”

    “所以，我是真的拿他們沒辦法。在這種事情上，你又不能強制性命令他們去，就算我真的這么做了，他們去了也不會好好配合心理治療師的……”

    “云諫，”

    沈霄忽然打斷了他的話：“你覺得我怎么樣？”

    “嗯？”

    楚云諫怔了怔：“霄霄，你的意思是……？”

    “我來當他們的心理治療師，你覺得可以嗎？”沈霄摟住楚云諫的脖子，湊近他的唇，氣息噴灑在他臉上：“我會想辦法開導他們的，好嗎？你答應我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楚云諫哭笑不得。

    “霄霄，這種事情你不用色誘我吧，你肯當他們的心理治療師，我當然只有高興的份兒，哪里會拒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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