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簡點點頭，算是默認。
楚云諫說的伯母，就是顧行簡的母親。
顧行簡的母親家中有許多兄弟姐妹，而這些兄弟姐妹又各自生了好些孩子，而顧行簡口中的那個掌控了FY大部分設計師的家伙，就是他母親的姐姐的女兒的丈夫。
也就是顧行簡的“表姐夫”。
因為是母親推薦的人選，又是自己的表姐夫，顧行簡沒辦法推拒，只好將人放到了公司高層的位置上。
原本也只是想讓此人當個閑職，就算是給母親一個面子，讓這個表姐夫拿工資混吃等死，也算是間接幫了表姐的忙。
可誰知道，這個表姐夫一開始看著挺老實，慢慢的卻開始腐蝕他的公司里的設計師。
在沒有人察覺到的情況下，他悄咪咪地掌握了絕大部分設計師的忠誠，等于是握住了FY的命脈。
要知道，好的珠寶設計師，在市場上是有價無市，千金難求的。
低端的珠寶設計師白送給你，你也不會要。但高端的珠寶設計師，你想請，還得看人家高興不高興呢。
這就是俗稱“餓的餓死，飽的飽死”。
最好玩的是，此人在掌控了FY之后，就跟自己的老婆離婚了。
也就是說，他現在已經不是顧行簡的表姐夫了。
他妻子那邊的人情壓力，已經無法對他造成影響了。
誰來說情都沒用。
他就是要牢牢地把握住這些人，就是要靠著這些設計師，讓他在公司里叱咤風云。
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為了這條大白鯊，顧行簡這段時間真是愁得頭發都要掉光了。
被人捏著命根子的感覺，真心難受。
為了不讓母親擔心自責，顧行簡瞞下此事，想靠著自己的能力去解決這個問題。
殊不知，那條大白鯊實在可怕，他利用設計師作為根基，逐步將自己的觸手伸展到公司里的各個角落。等顧行簡回過神來的時候，整個公司上上下下，幾乎哪里都有大白鯊的影子。
顧行簡忽然就發現自己被掣肘了，以往如臂使指的下屬們忽然變成了尾大不掉、逆反心理極重的頂心杉。只要是他的命令，他們總是能拖則拖，拖不了就說沒法辦，辦不了，資源不足，條件不足BLABLABLA…
反正就是“只要是顧行簡的命令，那就是沒辦法，做不到。就算能做到，創造條件也要讓它做不成”。
這種感覺讓顧行簡非常的絕望。
自己好像陷入了沼澤之中，不掙扎的話，就會沉下去。然而掙扎的話，就會沉得更快。
而掙扎的過程中，消耗了大量的體力，而那些沉重而黏稠的液體卻仍舊死死地沾在身上，裹挾著他不停地往下沉……
顧行簡不想認輸，但他已經到了快要承受不住的地步了。
一開始他建立Forever Young的時候，顧老夫人就跟他說過：冒起太快，根基不穩，人心浮動。眼下是沒有興風作浪的人，所以還好。若不幸遇到一個，只需一個，你的王國便很容易土崩瓦解……
顧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顧老先生也在一旁閉目品茗，微微點頭，顯然是極為贊同的。
然而他并沒有聽進去。
顧行簡固執地認為，公司里的人不是人心浮動，而是因為年輕，所以有朝氣，敢拼搏，看起來不如中老年人那么穩重，但其實都很可靠。
然而現在他明白了：顧老夫人說的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年齡。
而是那些人的心性。
不知為何，他挑選的這些公司核心班子的人，全都是白眼狼。
而可笑的是，他們只在面對他的時候才是白眼狼，而在面對大白鯊的時候，他們卻忠心耿耿。
顧行簡完全無法理解這些人到底是什么心態。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們，他尋思著，公司的福利待遇比別的公司不差什么甚至更好，996是不存在的，加班什么的都很少，員工有什么困難，他也會主動幫忙，可為什么……為什么……
顧行簡看不明白。
可他沒辦法再去問家里的長輩。
因為他拉不下臉。
父親和母親那邊是絕對不能說的，母親要是知道自己推薦的人選將兒子逼到了死角，她一定會很傷心很自責很難過很愧疚。
但是他更不能和爺爺奶奶說，顧老夫人早已提醒過他，如果現在他灰溜溜地去求助，一定會被爺爺奶奶嘲笑的。
至于那群叔伯堂兄……就更別提了。
他們要是知道了，那離母親知道，也沒多遠了。
顧行簡只能死撐。
這些別扭的心思，顧行簡沒說，但楚云諫怎么可能不懂。
雖然是長大后才認識的兄弟，但顧行簡此人有多擰巴，楚云諫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他拍了拍顧行簡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
“……需要幫忙嗎？”楚云諫低聲問道。
顧行簡怔了怔。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Forever Young是你的心血，你打算就這么拱手讓人？”楚云諫輕飄飄地、準確地捏到了顧行簡最疼的地方。
顧行簡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怎么幫……？”顧行簡不抱希望地苦笑：“我和你根本就不是同一行的，你能幫我什么？算了云諫，這種事情我自己來就好了，你的心意，我心領了。”
“你他媽別跟我犟！”楚云諫怒了，對于這個擰巴的兄弟簡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多個朋友多條路，你到底要不要我幫！”
顧行簡：“……”
強烈的自尊心在顧行簡的胸腔里瘋狂地碰撞，但終究，還是敗在了不甘心和慘烈的現實之下。
“云諫……你幫幫我好嗎？”他抬起頭，有些哀戚地說道。
“你個廢物。”
楚云諫一把將他的頭撈過來，摁進自己的頸窩：“早這么說不就好了。”
顧行簡極為苦澀地扯了下嘴角。
自尊心固然重要……
但多年的心血，他不甘心就這樣放棄。
不管掙扎的姿勢有多難看，他也想為自己拼一個結果。
——
楚云諫帶著顧行簡重新走進了總裁辦公室。
沈霄和唐媛媛等人正在聊天，見兩人進來了，他們便停下來話語，專注地望著顧行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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