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推門進來,見我醒著,驚喜的“哎呀”了一聲,“二小姐終于醒了,都整整三個日夜了。”
我回過神來,忙把目光從羅熙身上跳過,垂睫低低說:“這幾日真是辛苦你了!
菊香笑道:“奴婢不辛苦!闭f著,她接過我手上的空盞,滿面笑吟吟的樣子。
我側目看了一眼羅熙,小聲問:“不是說御醫還要來嗎?”
菊香跟著我的目光,這才反應過來,忙屈身道:“奴婢是歡喜糊涂了,失了禮數,還望陛下恕罪!
羅熙微微點頭,沉聲道:“恕你無罪!
菊香埋著頭道:“奴婢這便去請御醫來給二小姐看看!
菊香疾步出去了。外面陽光下的廊框,拖著長長的柱影子斜斜的打射在石白色的墻壁上,院中許是此刻空無一人,四周一片綿綿寂靜。我低頭掙了掙眉,不知該如何說話,半晌,才開口道:“方才……我那話,原是對你說的!
羅熙十指交疊在一起搓了搓,坐在床邊,低下眼眸看著我,輕笑道:“朕知道。”
我“哦”了一聲,只覺得他這樣說話的神情和語氣是我之前從未見過的,略帶著孩子氣般的緊張,我再忍不住扯了扯被角,捂嘴悄然笑出了聲音。
他好奇問:“你笑什么?”
我道:“沒什么,”沉吟了一下,又道,“只是覺得我這樣很像是鳩占鵲巢,一占還占了三日,難怪陛下滿臉倦容!
羅熙嘆氣道:“那又能有什么辦法,”想了想,“當時緊迫,你的傷勢實在頗重,一刻都耽誤不得,自然是在朕這里救治最好!
我軟聲道:“陛下后來又怎得沒把我送回自己房中呢?”看著羅熙,我繼續分析說:“我這樣誰在陛下床上,一連三日不挪,實在不妥。”
羅熙板了板身子,揚眉問:“有何不妥?”
我頷首道:“一來,徒惹坊間閑話,二來,也影響陛下休息。”
我才說一句,羅熙面上陡然就沒了笑意,緊盯了我許久,語氣冷冽問:“又是為了他?”我眉間驚得一蹙,他又說:“李淼淼!你為什么從來都待他這樣好,事事考慮都以他為先,那朕,朕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我心中怔了一怔,說實話,我沒想到羅熙會這樣敏感,心里不覺有點震驚。我頓住了,不知該怎么解釋,因為剛才說話時,我當真是沒有多想什么?稍谶@種情形下,我必須要說什么彌補一下,只好道:“我沒有!钡@三個字從嘴里飄出來我自己都覺得無力。
羅熙微微沉思道:“你說徒惹坊間閑話,不就是怕朕壞了你的名聲,外人中傷嘲諷于滄泱,日后你二人無法在此處立足嗎?”他又壓了壓聲音,說:“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跟朕說你沒有!
許是實話在人的聯想成篇下都會顯得無力,我用胳膊肘艱難的撐起半個身子,認真道:“陛下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就是沒有。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輕輕的蹙了蹙眉宇,有些吞吐,“而且……”
他急問:“而且什么?”
我苦笑了笑,極力平一平氣息,緩和說:“而且陛下你覺得,我現在還會在乎我的名聲嗎?”說完,我趴倒在床沿邊猛咳起來,心口傳來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羅熙見我如此,一下也顧不上別的,忙忙的扶住我手臂道:“你……是朕的錯,朕不該在這個時候跟你計較這些!
我深吸兩口氣,對上羅熙深邃的眸子道:“不是計較,而是陛下不相信我!
羅熙眼波幽幽一動,里面也都是疑惑不定,“你說你不在乎,朕信,那他呢?滄泱呢?他會不在乎嗎?”
我道:“他早就知道了。”聲音小得如同蚊訥。
羅熙深沉說:“你向來都是為他多考慮一些,朕……沒有辦法不往他那處想。”
羅熙神色奇怪,臉頰蒼白像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秋霜,雙目欲閉未閉,看上去似乎十分疲倦的樣子。想起方才他懷抱之中氣息滾熱不似尋常,忙問:“陛下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恰好菊香領著御醫前來請脈,剛轉過廊下進來,我忙擺手道:“陛下情形似乎不太對,御醫快來先瞧瞧陛下!
御醫忙上去把了脈,回道:“陛下恐是這幾日辛勞過度,方才心緒一急,血液上涌天池穴,好好睡一覺,歇幾日,也就好了,不大礙事的。”
菊香忙道:“今日奴婢在這里,陛下趕緊歇息一晚吧,連著幾日不眠不休,日理萬機,還要為二小姐的傷勢擔憂,怎能不傷呢!”
我道:“我既然醒了,就回自己房中去罷,我在這里陛下又如何休息呢?”
正要起身,羅熙忙壓住我的身子道:“你就在這里好好歇著,哪里都不許挪動,朕去偏殿休息就好!
我語氣中略帶埋怨道:“陛下也真是的,如何不早些前去偏殿休息,若是陛下的身子熬壞了,天下萬民又該如何?”
羅熙似笑非笑看著我說:“你究竟是自己在擔心朕的安危,還是為天下萬民在擔心朕的安危?”
我頷首道:“陛下,我也是天下萬民中的一人!
羅熙點頭,不答,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御醫為我請過脈后,跪地欣喜道:“二小姐已然醒轉,身子無大礙,只是傷口還未完全愈合,定要好好養著,若十日不潰膿水,就必是好了!
我道:“多謝御醫,我知曉了!
菊香笑道:“奴婢這十日,定然會好好照顧二小姐的。”
御醫微微沉吟著看了我和羅熙一眼,語塞半刻,終是問:“臣有一問。”
羅熙道:“說!
御醫道:“不知二小姐這幾年身子是何人調養的?”
我不解問:“御醫這話是什么意思?”
羅熙蹙緊眉頭,亦問:“是不好嗎?”
御醫笑吟吟的搖頭道:“二小姐和陛下當真誤會了,不是不好,而是調理的太好了,臣心中萬分訝異好奇,那人到底是用何藥方調理,并且也著實想當面一見,請教切磋醫術,”頓了頓,“臣聽說,雅岐城中瘟疫橫行時出過一神醫,不知可是那人?”
羅熙道:“皇宮御醫乃是從天下萬人當中選拔出來佼佼者,醫術應是至極,竟還有人能與御醫醫術不相上下?”
御醫道:“多年前,二小姐的脈恰巧也是臣請的,臣當時說若好好調理可保二小姐十年無虞,而今又切,居然發現二小姐體內舊時病根幾乎已除干凈,只剩這心口新傷,”一面嘆氣,一面搖了搖頭,“臣醫術不精,恐在那人之下,實在慚愧!
羅熙聽言,目光中忽現出饒有興趣的神色,“哦?”
我點了點頭,似笑非笑道:“我的身子一直是府中請的大夫調養的,也不是什么神醫,不過就是一個江湖醫者罷了,”低頭想了想,“御醫沒什么可見的,村野之人,想來也是閑散慣了,怕是會言語間沖撞了御醫!
御醫滿臉懊惱道:“原想著或許能遇到一醫者知己,二小姐若是這樣說,臣倒有些不敢見了,還真是可惜。”
我抿了抿嘴,道:“御醫醫術已經很好了,實在不必過謙,至于我的身子,或許是不藥而愈呢?又或許是那人誤打誤撞?”
御醫無奈微笑,只好悻悻退下。
我側臉見羅熙好似在思量著什么,眼角眉梢像是有一抹哀怨的神色,半晌后,小心翼翼的問我:“那醫者你是有心維護?”
我淡淡道:“是!
羅熙問:“為何?”
我欣然道:“他不過只是一個行走江湖的醫者而已,日子過得自由閑適,我實在不想把他卷入皇宮里的紛爭中去,就讓他作為一個醫者簡簡單單的生活下去,在市井之間治病救人,行醫者改行之事。況且依我看,我若說出了他的所在,陛下必定想把他帶入宮中,以他的性子,著實不適合宮中的繁文縟節,早晚一定會生出事端來的。”
羅熙微微蹙眉“嗯”了一聲,低頭片刻,目光中有一點淺淡如霧的忖度,強打著精神道:“這醫者不會和滄泱有什么關系吧?”又想了想,“你不愿叫那醫者入宮其實不是你所說的這些種種,而是怕朕再把滄泱牽扯進這些事情里面來,是不是?”
我頷首搖頭不答,腦子里如巖漿翻滾。
他又緊追不舍道:“你還怕朕以后萬一何時不悅起來就會拿著人威脅滄泱,是不是?”
我身子輕輕一顫,小聲說:“沒有!毙睦飬s在想,除去羅熙所說的那些,我更怕日后某一日常大夫惹惱了宮中人,羅熙下令殺他,那時,滄泱必定挺身而出相救常大夫,羅熙正好趁著話柄對滄泱暗殺死手。最重要的是,常大夫看起來好像也和云南王有點瓜葛,這樣的人實在不好卷入皇宮糾纏不清。
羅熙看著我道:“朕在你心目中就如此不堪嗎?”語氣含著些許激動。
我皺眉,聲音卻緩和說:“陛下在我的心目中如積石松翠,如安陵,如龍陽!
他眼波恍然似秋水般流轉,猛的握住我的手腕,娓娓切切道:“果真如此?”
我輕輕點頭,心里覺得還是要先把他安撫好才是。一會兒,我支起身子,朝菊香道:“還不趕緊扶陛下去偏殿休息?”
菊香忙行禮道:“是!彼胍シ觯_熙笑著擺了擺手臂,面上卻是倦怠,“哪里就這么虛弱了?”
菊香只好退下。
我勸道:“這三日來陛下辛苦了,還是好好去睡一睡吧,說了半日話,我也累了。”
羅熙苦笑道:“那朕就去小憩一會兒,等你醒了再來看你!
我應了一聲,問:“外面可還有公公?”
羅熙笑道:“有。”
我歪頭向外面喚道:“公公還不趕緊進來扶陛下一把!”
羅熙嘆道:“看來朕少不得要去歇一歇了!
我推道:“快去吧。為了天下萬民,也為了我!边M來兩個眼生的年輕公公,一左一右扶著羅熙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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