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綠瑩一事，整個春風樓都熱鬧了起來，皇上不住的抱怨此次出宮怕是要鬧得天下皆知，和貴人也完全不管皇上的顧慮，轉頭上了老板的房間，拍著桌子讓人家把繡畫的妹妹給還給張家。

    老板一聽是帝后出訪，哪能不答應，差點連自己的妻子都給遣散回家，還是榮貴妃招手給攔住了。

    繡畫正與皇后謝恩，我走上去提筆給老板寫了一個“瑾”字，說道：“此次微服出訪，皇上不想名聲有染，你且對外說綠瑩姑娘歸隱，皇上次來為的是贖走繡畫之妹就好。此事若是就此沒了消息，改日有事可到索綽羅府上找我；若是我聽見一點風言風語，你這春風樓，就不必再開了。”

    老板見狀，雖是一個四十歲的矮胖男人，卻笑成了一朵小花：“能攀上瑾嬪娘娘這份交情，是小的三輩子修來的福氣，哪敢有違您的意思？您且放心，小的在八大胡同混了這么久，不會連一句閑話都守不住。自今天起，綠瑩姑娘就是隱退歸鄉，這繡畫姑姑的妹妹，也再不是我的人，娘娘千歲，不求您以后保佑，只求您歲歲平安，永得圣上恩眷。”

    他倒是會說話，也不像是個苛待他人的人，繡畫家的妹子也說，他不過是喜好些女色，也好一方面子，取了宮內姑姑的妹妹當妾，他也是好生供著，沒犯什么忌諱，綠瑩也稱這老板待人不薄，雖說腌臜事情也做，但對下還算平和，便不再計較春風之事。

    除此之外，和貴人讓綠瑩姑娘入宮修習兩國風土人情、身為使者的規矩法則。只見綠瑩姑娘雙目炯炯，雙手握拳，一副要為國盡忠的樣子，誠懇道：“綠瑩這就去收拾東西，明日就進宮學習。自今日起，綠瑩生是和貴人的人，死是和貴人的鬼，往來大月氏之事盡管放心，綠瑩沒有學不會的東西，丫鬟馬車我自己置辦，保證將大月氏收的妥妥帖帖。”

    “那就好。”和貴人點點頭：“沒事來我宮內坐坐，我得親自教你大月氏語才放心。”

    和貴人與綠瑩手挽手好似姐妹，我總覺得里面除了姐妹，還有些不一樣的情誼在……

    我們出了春風樓門，此時已經夜過五更，將近天明，笑鬧顛簸了一日一夜，眾人已十分疲憊。繡畫便提出是否要去她家歇息一二，待緩神再起駕回宮，皇后應允，皇上便也無他言。

    “原本以為日落前便可回宮，這下倒好，整整一日不理國事了。”皇上有些自責。

    皇后勸慰道：“今日皇上滅去京城一大為非作歹的幫派，又救了一戶平民百姓，不算不理國事，也算是明君所為。”

    皇上一聽，很是滿意，便也安然睡下。

    這一睡便到了日上三竿，各自的丫鬟、太監伴著主子洗漱。雖然是農家簡陋屋宇，但繡畫與江楓路將其收拾的干凈妥帖，也別有一番趣味。

    皇上洗了臉走出門去，便聽得門外傳來幾聲狗吠，然后便是皇上“喲！”的長長一聲。

    我與皇后、榮貴妃還在整理頭簪，聽見這聲音，頭發也不顧了就往外沖，生怕皇上被狗傷著。繡畫則臉都嚇得發白，一邊往外跑一邊大喊：“小心！小心！我家附近狗犬奇多，也沒正經教過，小心傷了自己！”

    待我們幾個衣冠不整的跑到了院子里，且看見一個又大又肥的棕色毛狗在搖尾巴，皇上則滿臉歡笑的揉著它那張扁臉，不停念道：“好狗，你叫什么，怎么長的這么好看？”

    我仔細一看，那狗盆大的臉，豆子般的眼，臉頰耷拉著跟個熊沒兩樣，鼻子找不見，多半是被一巴掌拍進了臉蛋里。

    我見這狗的樣子，似乎回憶起繡畫曾對我說的動物，狐疑問道：“這是……獢獢？”

    “是，這便是鄰居養的獢獢。”繡畫點頭道：“我家附近都是這種狗，讓娘娘和皇上見笑了。”

    那獢獢身體碩大，有半人高，舌頭跟橡皮糖似的往外耷拉著，被人揉著臉也不惱，只是往人身上蹭。

    “此物不咬人么？”我往皇上身邊移了移，看見了獢獢的正臉，它看見我時腦袋還歪了歪，樣子蠢的出奇。

    “不咬。”繡畫道：“它懶得很，不咬人也不鬧，連逮雞攆鴨也不會，整日只是趴著。還好顧家，否則是真不如燉了。”

    “哎，怎么能燉了呢。”皇上聽了這話有些不滿：“此物如此可愛，怎么舍得吃？”

    “可愛？”榮貴妃皺了皺眉頭，我附在榮貴妃耳旁提醒到哦：“皇上覺得越圓的東西越可愛。”

    “哦哦哦哦。”榮貴妃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頭。我也在旁附和道：“是，十分可愛。我之前還想著找來送予皇上呢。”

    “是么？可以帶走么？”皇上很是滿意道：“我從未見過如此可愛之犬，不知多少錢可買它？”

    繡畫笑道：“那倒簡單，這東西家家戶戶都養，一年不知道下多少個小崽兒，您要多少有多少。”

    “那咱們這就去找找看？可要挨家挨戶的敲門才好？”皇上興致高昂，他手摸著那狗的下巴，那狗兒被摸得極舒服，翻身在地上露出了肚皮只讓人摸，尾巴搖的比什么都高興。

    繡畫道：“那倒不必，這些狗兒互相也是熟識，但凡有點好玩的、好吃的，都成群結伙的來，您只消給這只一點好處，剩下的就烏央央的都來了。”

    “還有這種奇事？”皇上的興致更高了，忙指著李德寶道：“我見這狗兒可喜，李德寶，你上街買一只雞與它吃，我倒要看看有多少只獢獢會尋來。”

    李德寶顛顛的去了，不一會兒便抱了一只燒雞來，那燒雞香脆流油，我見著都覺得好吃，獢獢更是搖著尾巴就湊了上來。李德寶見狀，掰了只雞腿拿在手上逗它：“好狗兒，今日是你有造化，這是萬歲爺賞的雞腿，你快來吃。”

    那獢獢口水都流了一地，兩個豆子大的眼睛都放綠光。不過它叼了雞腿，后退兩步，竟然不吃，放在了自己面前，仰頭喊了好幾聲。

    那幾聲不亞于狼叫，聲音又長又大，怕是幾條巷子都能聽見。

    我正疑惑這獢獢要做什么，繡畫卻捂著嘴在笑。大約過了只一小會的時間，便聽得一陣洶涌的狗吠由遠及近的傳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幾乎能震動地面的跑動聲。

    回過頭，便看見數十只，烏央央的、鋪天蓋地的、如潮水一般的、又肥又大的獢獢，成群結隊的沖了過來。

    像浪花一樣的將李德寶給淹沒。

    那雞的下落已經不知，轉瞬間連骨頭都沒了，只有那滿院子的獢獢，舔著它們又大又扁的臉蛋，搖著那毛茸茸的尾巴，圍著皇上就往里頭蹭。

    李德寶畢竟是見過大風浪的人，一邊在狗堆里努力站穩，一邊拍著皇上的馬屁：“皇上，此物看著雖蠢，卻知道燒雞乃皇上所賜，實在是忠心耿耿啊。”

    皇上見到這一院子又大又圓的狗兒，像是我見到了珠寶脂粉一樣開心，不停的道：“好、好、好，都喂了，都喂了，這些有一個算一個，一個都不能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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