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的腦袋像挨了一擊，倏地一片空白，仿佛被刺中的是他而不是常念。他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指，刀柄上那個模糊的“常”字仍能帶給他的指腹不一樣的觸感。

    “小念！”阿嵐先叫了起來，她撲過來，把孩子抱在了懷里，發覺常念已經沒有了氣息后，她咬緊了嘴唇，一雙明亮的眼睛鋪上了一層晶瑩的光，那光只一閃，就落到了她臉上。

    她抬頭看向常風。常風在他們面前不遠處站著，他側身對著他們的方向，難以置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他的眼眶一陣陣地收緊，視線模糊不清，只有常念那不再動彈的身軀是清晰的。

    他走向他，走向這個他為之傾注了所有愛的孩子，他走得很緩慢，每一步都踏著常念往日成長的時光。

    常念體內的力量如洪水猛獸，這股力量讓他很暴躁，他從小就是個鬧騰的孩子。常風得在夜里無聲地陪伴著他，握著他的小手，他才能安然入睡。

    因為從小身邊沒有玩伴，常念總是纏著常風。他沒有故事可講，就把他經歷過的戰斗當故事講給常念體內，常念仰著的小臉上總是寫滿崇拜。

    他給常念削木頭和鐵皮，做各種車子和槍械，他讓他趴在他背上，背著他小小的身軀在林間上下跳躍，常念清亮的笑聲在枝葉的空隙間穿來穿去。

    每每看見常念的眼睛，常風就想起林湘，他的眼睛里總閃著星月，她的眼睛里總閃著星月。

    有時他一個人坐著，他會忽然笑出了聲。他身邊有了一個孩子，一個延續著他和林湘血脈的孩子，這是他在過去的三十三年里從來沒有想到過的。

    現在，這個孩子輕輕地合著眼皮，臉上沒有任何痛苦，仿佛睡著了一般，只有胸前的匕首和鮮紅提醒著常風，他不僅僅是睡著了。

    阿嵐看著常風走到了自己跟前，她不知為什么心里顫抖起來，她覺得常風冷靜得異乎尋常，她可以看到他臉上的皮膚似乎在微微顫動著，他在極力壓抑著自己。

    常風跪坐在地上，把常念接過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他輕輕握住了那把捅在常念心口的匕首，又松了松五指，似乎在試刀柄是否合手。

    他也觸碰到了刀柄上刻下的那個字。

    李逸依然趴在地上，他距離常風不足兩米，可以看到常風腦門下突突跳動的血管。

    “常風……”他只叫出了他的名字，就看見常風化成了一道黑影，眨眼間他眼前一暗，整個人被壓在了地上，鼻子上被狠狠地砸了一下。

    他感到血從自己的鼻孔、嘴角不斷溢出，腥甜的氣味從鼻腔往上直沖天靈蓋，臉上不斷地遭受著重擊，幾乎沒有一塊沒有膨脹隆起的肌肉。

    他沒有還手，一來是他不想還手，他沒想過會是這樣，二來他也沒有還手的能力，他看不清常風的拳頭，從半睜著的眼中，只看到了他狂怒扭曲的面容，還有在風暴中心不斷襲上他臉龐的黑影。

    他數不清常風打了他多少拳，在常風忽然停下了拳擊的時候，他的視線已蒙上了一片血紅色，空氣經過鼻孔進入肺部的路途也像穿越萬水千山般艱難。

    他有一絲意識尚存，他聽見了阿嵐的尖叫：“風哥！不要！”

    眼里的那片血紅色稍微淡去了一點，他看到了常風的輪廓，以及他手里的白光。

    阿嵐的呼喊讓常風有了片刻猶豫，但他還是把匕首刺了下去——

    常風可以感受到匕首刺進皮肉，戳斷血管，最后刀尖在快速躍動的心臟前停了下來。

    他的拇指輕輕撫了撫刀柄上的“�！弊�，終于把刀拔了出來，插入了離李逸頭部不到五厘米的地面上。

    他站起來時覺得自己的膝蓋軟了一下，他走回常念身邊，抱起他已經僵硬的身體，說道：“來，爸爸帶你走，我們回家。”

    阿嵐撲到李逸身上，掏出手帕壓住了他胸前的傷口，當發現傷口并不深，血已凝住并開始愈合時，她才松了口氣。

    她爬起來化作鳥形，追上常風離開。暗夜中的樹林重新回歸平靜。

    李逸自體內哼出一聲長氣，聽著自己受損的軀體血肉重新生長，他仿佛能聽到細胞的形成。

    他側過頭，看到了常風插在地上的刀，刀柄處，原來刻著字的地方，已經被完全磨去了。他禁不住伸手握住了刀柄，悲從中來。

    他們從離開人造子宮開始，就一直是伙伴，這次他確實錯了，他犯了不可饒恕的錯。

    他還有可能彌補嗎？

    那個躲在孩子背后的到底是誰？他的目標是孩子還是常風？孩子的死是在那個人的計劃之內嗎？還是因為他的出現而破壞了那個人的計劃？

    實際上，李逸懷疑，那人很可能是想借孩子之手除去常風。畢竟，如果不是因為他在生死邊緣，常風根本就無法對孩子下手。

    他把刀從地上拔出，坐了起來，手往額頭上一拍，仍無法理清頭腦里的混亂。

    忽然，一道靈光從他腦中掠過。常念死了，獸族封印不可能再次布下，但是，這也意味著靈族的力量之源消失了，那靈族怎么辦？

    李逸像遭到電擊般從地上跳起，他跑向被賈宸砸扁了的汽車。賈宸在這期間沒有哼聲，可是李逸看到他完好的身體沒有化成一灘血水，判斷他只是受了撞擊昏厥。

    他把賈宸從汽車的凹陷中提了出來，背著他跑向他們停下戰機的地方。

    他在戰機上第一時間聯系了龍皓，讓他馬上去靈契城找杜莎。

    龍皓被他的急切繞懵了：“怎么回事？”

    李逸也不知道現在找到杜莎，他們能怎么辦。

    據靈族長老之前的介紹，靈界中古老的半懸木林是靈界的力量之源，而他們后來把這股力量用來喚醒林湘，林湘再將這股力量延續到了常念身上，那么，有沒有可能新栽種的半懸木林可以承托靈族的力量？

    他不知道，沒有人可以告訴他。靈族長老沒留下一句話就死了，安達也沒告訴他們，杜莎那幾個孩子更是一知半解。

    他聽到龍皓的疑問，反倒讓他靜下來想了一想，然后說：“有沒有辦法測試一下現在靈族合族的力量場有多大？獸族有獸族力量場，那同樣道理，靈族也應該有力量場�！�

    龍皓沒有說話，似乎也在思考，好一會兒才說：“理論上是可以的，但我要找學師和術人核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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