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又是一年開學季，江州一中的大門口被來來往往的學生和家長擠的水泄不通。任子萱拖著高大的行李箱，背上還扛著柳女士半威脅地塞進來的一大堆土特產，美其名曰：與宿舍的同學搞好關系。任子萱在心里已經暗暗腹誹幾千遍，這正是她最討厭柳女士的地方，無論什么時候都是一副官腔作態，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張口就是權勢，社會的殘酷之類的。一想起來就頭疼，任子萱在剛剛接到江州一中的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柳女士就已經拜訪過江州一中的校長了，而且還在人家的百般推辭下硬生生塞給人家一個大大的紅包。任子萱覺得柳女士絕對是瘋了，否則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一個單親媽媽為何要死皮賴臉地為自己尚不算優秀的女兒送禮。

    任子萱本來就方向感極差，現在置身在比初中大了一倍的高中校園更是如同無頭蒼蠅，完全迷失了方向，不辨東西。但是想想忙碌的柳女士，任子萱咬了咬牙，拖著沉重的行李，略微臃腫的身軀繼續穿梭在人群中。沒錯，確實可以算是臃腫，她不過1米63的個子，卻有著140斤的體重，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極了球。

    當任子萱第n+1次轉回到原地時，她絕望地扔掉行李，蹲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不管了，不管了，還是找個人問問吧。四下打量了一圈，任子萱瞄準了一個離她最近的背影。

    她站起身，一步，兩步……一點一點靠近他，“同學，”她伸出手輕輕觸碰他的白色襯衣，如蜻蜓點水，“請問你知道……”

    說話間，男孩已經轉過身，額前散著斜斜的幾根碎發，嘴角微抿，眼睛里如同浩瀚的星海，灑滿了碎星星。

    驚鴻一瞥，說的就是這種美妙的感覺吧。

    “你說什么？”輕柔的聲音飄入空中。

    “啊！”任子萱已經驚呆了，一時愣在原地，竟忘了自己在做什么，被少年的聲音喚醒，重新回到現實，“你好，我是1203班的任子萱，我迷路了。我想請問馨雅樓怎么走？”她的聲音不知不覺減弱，到最后已經微弱蚊聲。

    “你一向這么介紹自己嗎，跟背課文一樣，真有意思。馨雅樓最近，沿著那條路走到盡頭，拐角第一棟樓就是。”男孩繼續人畜無害地笑。

    “謝謝。”她忙不迭地點頭道謝，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黎明！黎明！”不遠處的簽到出傳來呼喊聲，一個中年婦女正沖著她的方向招手。

    “我在這兒。”男孩扭頭回應，“再見。”禮貌地沖任子萱招手算作告別，男孩向一男一女走去，估計是他的爸媽吧。

    黎明？剛才分明聽見他的媽媽喚他黎明。黎明，清晨破曉，想起他的笑，任子萱心里感嘆，真是人若其名。不知不覺，一抹微笑爬上了她的嘴角。

    很快任子萱找到了自己的宿舍，宿舍不大，只有四個人，江藝瑟，莫瀾，西棲，再加上任子萱自己。上午大家一起在宿舍收拾東西，任子萱將自己帶的土特產拿出來與大家分了，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下午宿舍里的四個人一起到教室報道。

    沿著門牌，四個人一路找到1203，推門而入。通知是下午1點之前來教室，現在還只有12點半左右，所以教室的人還不算很多，只有一半的課桌旁有人。但是，在這些人中，任子萱一下子就自動會忽略了所有人，目光鎖住教室中間一個坐的筆直的身影。是他！黎明！她還沉浸在難以言表的欣喜之中，就聽見江藝瑟愉快地聲音：“黎明！你這么早！”奇怪，自己還沒開口，怎么就有人念出了他的名字呢？

    下一秒，本來還在自己身邊的江藝瑟已經移動到了黎明的桌子旁，“男生的東西比較少，我早就收拾好了，在宿舍沒什么事情可做，就來教室看書。”

    “果然，還是學霸。跟你介紹一下，來！”江藝瑟做了招手的姿勢，示意宿舍的另外三個人走近她。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對于任子萱卻艱難異常。此刻，她的腦海里各種思緒已經轉了不下百遍，他和她……

    “這是我的四個舍友，西棲，莫瀾，任子萱。這是我的青梅竹馬黎明。”

    “啊！是你。”黎明略顯驚訝地指著任子萱。在他的注視下，任子萱瞬間感覺雙頰通紅。

    “你倆認識？”江藝瑟在看到兩人個互動后，臉上微微有些不快。

    “一面之緣，她迷路了，我只是力所能及為她指路。”他的聲音禮貌中透著疏離，讓原本打算熱烈開口的任子萱硬生生把口邊的話咽了下去。

    “那我就放心了。趁此，我也要跟大家聲明一下。我和黎明從穿開襠褲的時候就一起玩，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喜歡他。只不過因為他抱著佛家普度眾生的精神才沒有答應我，并不代表別的女人就有可乘之機。等高中畢業后，他的修行就結束了，到時候，他就會是我的男朋友。在這里，也是要跟大家宣告，他遲早是我的人，誰要是敢打他的主意就是跟我過不去。”

    江藝瑟的聲音并不大卻擲地有聲，足夠教室里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藝瑟。”他的聲音帶著一貫的溫柔，可是傳入懷著其他心思的任子萱耳中就變了一番味道，像是寵溺。

    “怎么，我哪里說錯了嗎？”江藝瑟不服氣地噘嘴。

    “別鬧了，不然，下次你犯錯我可不會在阿姨和叔叔面前包庇你了。”

    “又玩這招，哼！”江藝瑟甩了臉色，將包放在黎明的桌子旁邊，大力地扯開椅子，椅子挪地發出巨大的聲響，借以宣泄她的不滿。她成為了黎明的同桌。黎明并沒有表示反對，若無其事地繼續看他的書。

    任子萱呆呆杵在原地，眼眉低垂，睫毛像是蝶翼，她無意間瞥到他的書，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看來是某個英文原著吧。對于這個初識的男孩，她的好奇心更加濃重，再想想江藝瑟宣戰般的話語，奇怪，她的心里竟然有種堵塞不通的難受。

    “子萱，我們做同桌吧。”西棲說。莫瀾看到江藝瑟坐在黎明身邊，知道宿舍必定有人要單坐，已經自顧自坐在一個單坐的陌生女孩子身旁。

    “好啊。”我答應了一聲，收回停留在黎明身上的視線。

    下午，同學們輪流上臺做自我介紹。任子萱托腮呆呆地坐在下面，卻好像得了選擇性失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完全不記得其他人講了些什么，唯一也使最后的印象是：穿著白色襯衫的黎明站在講臺上，窗外的陽光射進來灑在他的身上，美如畫卷。他說：“大家好，我是黎明，字面意思清晨破曉。希望能在以后的日子與大家相處愉快，謝謝。”那一刻，陽光打在他的身上，她的時間沙漏卻已然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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