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棲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著盤子里的東西，眼神不時掃一下對面二人，慢吞吞地開口:“所以，你倆已經坦誠布公，在一起了？”

    有那么一瞬，佐伊的叉子頓了一下，她幾乎是狼狽著搶答:“什么坦誠布公，我佐伊那么多前任，你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黎明的心里，某個地方總覺得怪怪的，似乎佐伊在刻意閃躲些什么。

    佐伊的回答，同樣引起了西棲的不適，這從她刀叉之間刻意發出的巨大聲響就可以看出。終究只是撇了撇嘴，沒有多說什么。

    “你和前女友江藝瑟分手多久了？”西棲才略微消停，索拉苒就又接上來，兩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樣。

    “不到一個月吧。”

    “這么短的時間就移情別戀，我不得不懷疑你在上一段戀情的純潔性。同時，我也懷疑你對下一段戀情的純潔性。”

    “糾正你一點，佐伊是我這一段戀情。至于上一段，好也好，壞也罷，我個人認為，別人并沒有多管閑事的必要。問了我這么多問題，現在該換我了吧，你和我女朋友是什么關系？”

    “女朋友？呵，我這個當哥的好像還沒同意吧。”

    索拉苒笑得不懷好意，黎明只好扭頭向佐伊詢證。

    佐伊勉強露出八顆牙，心里想，索拉苒和自己的關系，好朋友確實遠了些，更像是親人。如今從他口中說出來，佐伊心底更是一片暖和。

    吃完飯之后，西棲就摟著佐伊走在前面，索拉苒胳膊架在黎明脖子上，美其名曰要帶黎明去拳擊場見見世面。

    那一晚，兩個人打著玩笑的名義，出口卻招招直擊對方要害，出拳迅速而兇猛。

    最后兩人都累得氣喘吁吁，只能癱在鏡子面前。那時東方的天色微微發白，已將近天亮。

    索拉苒幾乎用了最后的力氣，勉強站起來，摘下拳套，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扔在黎明因為撩起上衣，而袒露的胸膛上。

    如若佐伊在場，或許會因為聽到索拉苒最后那句話，就此放下心中執念，放聲痛哭吧。

    一向斯文的他，那一刻失態到像只兇狠的小狼狗，明明額上的青筋暴起，神情卻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連語氣都是軟塌塌的:“對她好一點，如果你照顧不好她，就趁早放她走，我親自來。”

    有些話，過去不說，遺憾就是一輩子。

    有些人，如若溜走，錯過也是一輩子。

    直到黎明質問他那一刻起，索拉苒才清楚地明白，自己是真的失去了再和她告白的所有機會。

    健身房里，汗水洇濕了身后的鏡子，黎明總算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有些許蒼白，但更多的是慶幸。最起碼，搞定了佐伊她哥。唯獨，只剩下，西棲這個他始料未及的意外。

    其實，不只是他，西棲的驚訝甚至更勝一籌。這樣倉促的重逢，和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本以為，要么是大聲爭吵，要么裝作從不認識，擦肩而過。然而，竟是這樣的見面禮。

    回到佐伊家，西棲一路駕輕就熟地洗澡，然后霸占了佐伊的床。佐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不把自己當外人，端出紅酒時，看見的就是西棲半靠在她床上，擦著濕淋淋的彩色短發。

    “怎么，打算一直不開口嗎，我都準備好挨罵了。”佐伊走過去，在西棲身旁躺下。

    “靠近他，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當初你說要回來，你說要找他，我沒說過一句反對的話，因為我以為過了這么多年，你已經看清了，你已經能夠活得好好的了。而現在，我實在是看不透你了。”

    “可是，你也沒想過我能找到他不是嗎，你從來不反對，在心里卻默念幾千遍，希望我們永遠都不要再遇見，不是嗎？”

    “是，我根本不想你們遇見。我恨不得你們，最好老死不相往來。找到他又能怎么樣，當年你受過的傷還不夠嗎，你還想重新再感受一遍當年的事嗎？”

    “我沒想那么多，我心里就一個念頭，我想回來，我想見他。所有人都教給我，讓我學會忘掉，學會往前走。就好像我忘不掉，生活就沒法繼續一樣。

    “可是，我忘不掉。如果我忘的掉，我當年就不會走。如果我忘的掉，我如今就不會回來。”佐伊說完閉上眼睛，舉起酒杯，燈光下紅酒閃耀著妖艷的光，流進她的唇齒間。

    臥室里靜了片刻，佐伊養的兩只泰迪不時發出悶哼聲。西棲舉起酒杯站起來，靠在墻上，注視著佐伊。

    她的目光陰沉而又朦朧，像是醞釀著巨大的怒火。

    “所以，你從黎明身邊趕走了江藝瑟，趁機靠近他。活在暗處，像只見不得光的野狼。

    “就因為一個賤人，你逼著自己變成了怪物。曾經你為這種人感到不恥，如今為了報復，你竟然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還沾沾自喜，自以為是。

    “你以為你贏了，可在我看來，你大錯特錯，你自取其辱，你輸的徹頭徹尾！”聲音由高到低，如同交響樂，西棲憤怒地將酒杯放在床頭柜上。

    “西棲，我樂意啊，我甘之如飴啊。你給我一年時間，我沒想那么多，我就想在他的生命里走一遭，什么當個過客，過眼煙云，我都不在乎。”

    “那你的事業怎么辦，你好不容易隱藏到現在的身份怎么辦。萬一江藝瑟發現不對勁，她就像一條毒舌，無時無刻不隱藏在草叢里，沖著過往的人吐出劇毒的蛇信子。

    “每當我想到她對你做過的事，我都一陣后怕。如果這次她猜到了是你，如果當年的悲劇再次發生，該怎么辦。你現在是佐伊，你爬的這么高，一旦摔下來，那可真的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西棲，我已經不是當年的任子萱了。我是佐伊，我有你，有索拉苒。在乎我的人多了去了，我經歷過大事小事也多了去了。這次回來，我只想呆在他身邊。其他的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我只要一年時間，然后我就離開，我答應你。”

    佐伊雙手抱著酒杯，像是賭氣一樣，擺出一副不高興的丑樣子，沖著西棲撒嬌。

    “呀！死丫頭！真是被你整瘋！只許鬧騰一年，一年后從哪來給我滾回哪去！”西棲煩躁地揉搓著頭發，她原本就不常打理的頭發，如今更是亂成一團。

    “呀！我就知道，西棲你最好啦。”

    漫長的對峙終于以她的險勝而告終，佐伊迅速掀開被子，從床上跳起來攀到西棲身上。

    “呀，死丫頭，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好好的。”

    西棲寵溺地揉著她的長發，心里的某處堅硬慢慢融化著。

    “可是，親愛的，能不能別像揉拖布一樣，摧殘我剛做過柔順的長發。”

    可想而知，換來的，只有西棲愈來愈加重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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