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桃核很是桀驁，不知跟什么力量較著勁，如那斗牛一般悶著頭往前頂。

    我尋思不清這顆桃核來自何處，卻很是清楚它此時沖著的目標，不偏不斜，正是我的仙元。

    如此較量了半盞茶的功夫，我腦仁轉了又轉，眼神尋了又尋，仍不大清楚如何招惹來這顆如此憤怒的桃核。而那桃核此時似是終于力竭，往旁邊斜沖了出去。

    我正待松一口氣，卻聽到身旁傳來聲嘶力竭的一聲吼叫，聽聲音應是小豬君。

    小豬君此時擎著一只后蹄，用另三只蹄子在原地轉圈跳，那桃核正躺在小豬君蹄子下面。此番情景，我想，應是小豬君方才熱鬧看得酣暢，躲閃不及被那桃核頂到了蹄子。

    小豬君跳著跳著，突然停下來，他雙目怒睜，頭頂隨著這憤怒的眼神冒出兩只牛角，我張大了嘴巴，沒想小豬君還有長牛角的本事。

    小豬君猛跺了一下兩只前蹄，而后如燙了屁股般竄出去，竄出去，我本想著這么竄出去總得撞個什么天昏地暗才對得住這攻勢，怎知小豬君竄出去沒多久卻突然急急剎住了腳。

    為了剎住腳，小豬君可真真太不容易，眼見著兩只前蹄已磨出一片塵土，卻仍是止不住那沖勁，最終那后蹄子和后半身愣是在空中晃了半圈，復又咚的一聲拍到地上，這才止住。

    我忍不住一抖，聽這一拍的聲音，定是極疼。

    小豬君倒似是渾然不覺，成功停在了一個黑影身前，連那黑影的衣擺都絲毫未觸及，方才怒氣沖沖的兩只牛角此時早已沒了蹤影。

    我此時方才發現結界中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影，那人正站在那輪大的要遮住一方天幕的月亮前面，負手而立，寬大的衣擺在夜風中微微擺動，這唯我獨尊的氣勢，堪堪把那輪大月亮趁成了跟班。

    小豬君如此氣勢洶洶地沖過去想必是認定那桃核投自此人之手，只是這聽著就極疼的急剎腳又為的是哪般。我瞟了小豬君一眼，竟發現這豬君朝著那人影搖了搖尾巴。

    我撫了撫額頭，不想承認這只豬君出自我的變幻之術。

    那人影在月光中一步步走了過來，我也終是一點點看清了此人模樣。玄色的暗紋長衫，腰間系著黑色墨玉腰帶，黑發松松的系結而束，看著是極為隨意的居家裝扮，最后看清的是那張面孔，那張在月光的陰影中仍仿若自帶光暈的面孔，五官看著是極為順眼的，只是這五官卻是我，準確說是我的仙元極為不愿意再見的，擇芳魔頭的五官。

    擇芳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他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停住，下一刻我便被一股氣力推向擇芳立著的那處，在離他兩步遠處停了下來。

    魔頭也不言語，一雙眼如月光下的柳葉般閃著微微寒光，不喜不怒地看著我的臉，又好似穿過我的臉在看別處。我心里極為不悅，先是欲用桃核傷我，又如物件般推來挪去，豬君可忍，我卻實難忍下。

    “擇芳大君方才于暗中投擲暗器欲傷于我，莫不是怕著到了明處敵我不過？”

    魔頭縹緲遙遠的眼神一愣，似是猛地彈回了眼前，那帶著光暈的臉上竟漾出了些許笑容。

    未曾料想到魔頭會笑，我被驚得生生往后退了半步，方才高竄的氣焰竟生生被驚跑了一大半。

    “桃核也算得了暗器，”魔頭這句看似是問話，卻沒有任何問話的語氣，未給我留任何插話的機會，稍一頓又接著說，“暗處明處于你來講，有何區別。”

    魔頭這兩句看著輕飄，未說得很透卻說得我語塞，我一轉身，指著小豬君，“擇芳大君雖未能于暗處用暗器傷及我分毫，卻于暗處用暗器傷到了我家小豬君的左前蹄，這左前蹄是小豬君慣用來刨土的，小豬君能忍，我做主人的卻是心疼。”

    我話音方落，尚未來得及看魔頭的反應，卻覺著有什么在扯我的衣擺，低頭一瞧，竟是我那只不爭氣的小豬君，此時正撐著后腿咬著我的衣擺賣力地往后拽。

    我深呼一口氣，生生壓住那股想把小豬君一腳踹回窩里的沖動。

    我使了幾把力愣是沒有把衣擺從豬君口中拽出，便一揮手斬斷了衣擺，小豬君嘴里叼著一塊布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此時那咚的一聲我聽著卻舒心不少。

    回過頭發現魔頭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前，如此我只能抬頭仰望他的臉。

    “暗處，想必是在豬君沖到本君面前之前你從未曾感知到本君。”

    我不做他想，鎮定地點了點頭。

    “你可知道，”魔頭本是目光平視，此時低下頭看了我一眼，“你口中的豬君在我擲出桃核之時便已察覺。”

    我如遭萬箭所擊，余光卻瞥到小豬君正沖著魔頭一臉諂媚得猛點頭。

    我心情很是復雜。

    魔頭從我面前繞過，步伐怡然地走回月亮的方向，一點點消失在月亮的光影中。

    魔頭今天心情顯然是好了很多，雖然仍是圍繞著索取性命這個議項，但取的態度卻是柔和了不少。

    嗯，我對著大月亮蒼涼地想，進步了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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