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樓上孔主任的呼喊聲，停住了腳步，仔細辨認他呼喊的內容。原來，他是想讓我到尸庫里看看。
我穿過一層層的人墻，看到尸庫門口被拉著一條黃色警戒線。警戒線內，可見剛才那幾個警員在檢查著尸庫的每一個角落，并拍照取證；學校的領導和其中一個警長身份的人物像在說著什么；還有一些像是鑒定科的人，帶著手套、口罩，穿著一次性隔離服，收集著現場的嫌疑人留下的證據。我看著這一切，更像是失竊現場。
孔令平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站在我身旁的，他：昨晚這里有盜賊。
我：什么？我還以為是安全檢查呢。人捉到了沒？
孔令平：沒。如果捉到就不用那么麻煩了。
我：誰會對這里的東西感興趣啊？
孔令平：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
我：監控有拍到嫌疑人的面孔嗎？
孔令平：那竊賊不僅帶著頭盔，還帶著口罩。全副武裝，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我：那他偷了什么？
孔令平：昨天運回來的小男孩的遺體。
我：嚇。偷這個干嘛啊？
孔令平：誰知道，神經病唄。
我：他該不會以為這里遺體上的器官還可以用于器官移植吧？
孔令平：有可能。
我：誰發現的啊？
孔令平：今天早上廖老師想回來解剖一下，結果一進尸庫的門就發現那個不銹鋼解剖臺被升了上來。他發現昨天放在里面的尸體不見了。他找了整個尸庫都沒有發現那具尸體。他還在QQ群里詢問有沒有人把那具尸體解剖了。但是教研室群里的人都說沒有，就只有你沒有回復。他說和你商量好周一才一起解剖的，他說不可能是你解剖了去。后來他去查看了監控才發現是被盜了。這個事現在全校轟動，連公安局局長也來了。校長召集了我們所有人回來，就差你了。
我：為什么不打電話給我呢？QQ信息太多了，我不是每一條都會看到的。
孔令平：打你很多次電話了呀。每一次撥打都提示對方已停機。
我：嚇。難道是我手機壞了？
孔令平：你看看是不是欠費了？
我看了一下手機，居然沒有任何網絡連接標記，電話也打不出去。后來才發現果真是欠費被停機了。孔令平幫我充了話費之后手機恢復了正常。
孔令平：你是有多忙啊？話費都不記得充。
我：你看我那滿滿的課表就知道我真的是忙。廖老師呢？你不是說他是第一個發現的么？怎么不見他在現場呢？
孔令平：他剛才已經在這里錄完口供了。現在正在辦公室和其他老師在一起。
我：完全沒有頭緒嗎？
孔令平：我也不知道啊。從他們目前的神情來看，想找到這個竊賊估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你讓我來這里是想干嘛呢？
孔令平：沒干嘛啊。只是想讓領導看到你也到了而已。
我：那我先回辦公室去了。我想看看廖老師那邊有什么線索。
孔令平：一起走吧。我也要回去。
所有解剖老師和實驗員當然除了高橋，都聚在解剖大樓五樓的會議室里。他們看到我來了，每個人都在爭先恐后地表達自己對這件事情的各種看法，然后都問我的看法。
我：我對此沒啥看法，相信人民警察。
徐老師：周五我雖然是最后一個離開尸庫的，但是從監控里也可以看到我是鎖了門的。我跟這件事情完全沒有關系。
廖老師：沒有說跟你有關，監控不是都拍到了嗎，是竊賊用鑰匙打開了鎖進去的。
徐老師：那你為什么跟警察說，昨天是我最后一個離開實驗室的呢？
廖老師：確實我走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還在，我也是照實情說而已。
徐老師：你只是比我早離開一泡尿的時間，怎么就是我最后一個離開呢，應該是我倆一起離開的。那個警察不是說，在我鎖門的時候我的身體擋住了監控嗎，所以看不清我到底鎖沒鎖嗎？他們還問我鑰匙保管的情況，分明就想說由于我的鑰匙保管不當造成的，或者還有可能串通行竊。你還跟他們說這個，不是分明想把全部責任推倒我身上嗎？
廖老師：人家會對那把鎖進行檢測的，一驗就知道是不是用的是同一把鑰匙，或者是萬能鑰匙什么的。你擔心什么啊？
徐老師：如果他確實用的是配套的鑰匙呢？那是不是說是我保管不當那些鑰匙，還是說是我把鑰匙給的竊賊？鑰匙是大家都可以拿得到的，就掛在我的辦公室門的后面。我去撒泡尿的功夫，就有可能被人掉包或者被人復制了鑰匙模版。那個變態那么多尸體不要，就非要那具小男孩。我覺得他的行為不是即興的，應該是蓄謀已久的。應該派人去查一下小男孩的背景，而不是在這里浪費時間。他是有備而來的話，不管怎么樣，這里是解剖實驗樓，學生那么多，隨便混到學生里也是很難覺察的。就算我的鑰匙是按規定鎖在辦公室里，他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拿到。
廖老師：警察辦案詢問幾句那是他們的職責所在，人家知道怎么查案。你也不用想太多，我們都沒有說你是那小偷的共犯或從犯。
徐老師：前天下午才運回來的尸體，前天晚上你還來做了固定，昨天晚上就被人偷走了。白天這里都是鎖著的，鑰匙一直掛在辦公室里。我昨天沒有課，基本上都沒有離開過辦公室。所以鑰匙也有可能是你前天晚上拿去用的時候被人復制了鑰匙模版的。
廖老師：徐老師，你不要那么急躁。要相信科學、相信警察。
孔令平：對啊。現在什么情況都還不知道，你們吵什么呢？
徐老師：孔主任，我也是想幫大家一起解決問題而已。
孔令平：大家都不要討論了。一會被其他人聽到了影響不好。
廖老師：戈老師，你昨天說你有七節課，你是幾點離開辦公室的啊？
我：我一點四十去課室，三點五十離開課室之后直接坐地鐵回番禺了，中途沒有回來過辦公室。
廖老師：哦。那你中午去上課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出入解剖樓啊？
我：沒留意啊。我都是小跑著去上課的，根本沒有時間關心周圍有什么人。
廖老師：你手機怎么停機了呀？我們打電話，微信，QQ都試了一遍，都沒法聯系上你呢。
我：真不好意思，讓大家擔心了。我最近實在是太忙了，忙到連話費都忘記充了。
廖老師：哦。原來是沒話費了呀。
我們在會議室等了大概40分鐘的樣子，校長和書記突然就推門進來了。
陳校長：你們最近有沒有見到可疑的人出入解剖樓啊？
孔令平：我剛才已經問過大家了。我們這里所有人都沒有看到有可疑的人出入這里。
譚書記：前天的默哀儀式里有沒有陌生面孔出現啊？
孔令平：沒有啊。安排來參加默哀儀式的都是我們教研室的老師，還有幾個科普隊的學生講解員。
譚書記：辛苦你把那天的名單列出來給我一份吧。
孔令平：好的。
陳校長：這次的事件比較特殊，有可能會引起一些負面的社會輿論。這樣子對我們學校的名譽以及以后的招生都會產生一定的影響。所以我希望大家對誰都要三緘其口，不能對外界透露任何相關的事情。
我們紛紛點頭表示應允。
譚書記：孔主任啊，我希望你能盡快把與這個事件有關的所以資料整理出來，并詳細地寫一份報告給我。越快越好，最好今天五點前可以拿到我辦公室。王局長剛才說，現場收集的證據太少了，很急需我們提供相關的信息來捕捉更多的嫌疑犯犯案的動機。
孔令平：好的。
譚書記：那下午就辛苦你留在這里加班整理了。
孔令平：沒問題。
譚書記：陳校，你還有什么需要補充的嗎？
陳校長：暫時沒有了。折騰一個早上，你們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我們散會之后所有人都自行回去忙自己的事情，我還是繼續按原定計劃去高橋的實驗做實驗，像什么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
當我穿戴手套的時候發現自己手指的皮膚出現了褶皺，像平時上解剖實驗課的時候手套穿孔導致福爾馬林接觸皮膚之后的樣子。我看著自己的手指，尤其是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平時解剖的時候也是這兩個手指對應的手套的位置最容易穿孔，現在皮膚褶皺最嚴重的也是這兩根手指頭。我習慣性地聞了一下手指，發現手指有一股像手套混著福爾馬林的味道。我昨天上的是理論課，怎么會有一股福爾馬林的味道呢？我昨晚八點左右在W先生的家里小睡了一會，接著就回自己家里了，直到剛才才回到的學校。那我這股味道是哪里來的呢？我越想越奇怪，難道是家里的水有問題？就算是水質有問題，那也是需要長時間的接觸和浸泡才會有的。這么濃烈的福爾馬林的味道，和這么皺的皮膚，以及并不均勻褶皺，這都不像是早上剛長時間接觸家里的水導致的。咦，這個味道怎么越聞越不像福爾馬爾夾雜塑膠手套的味道，更像是在夢里曾經聞到過的某一種花的味道，昨天的夢里也有過這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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