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只是個草包美人。
若是說如今流行什么，她倒是還知道。
崔家還風光的時候，她在小城是極有名氣的。
她長得美，品位高，敢穿，引領潮流。怎么打扮前衛漂亮她們簡直信手拈來，她穿什么、用什么、戴什么，小城的夫人姨太太們就追什么。
她真是說不好英語，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好好……好啊油？愛你得喲呵藕破。”她的英文水平比崔硯生還要差。
How are you是這么念吧？I need your help是這么念的吧？
當年參加招生考試的時候都沒這樣緊張的柳瑩瑩此時手心出了層薄汗，聲音也跟著顫。
“別理她，這兩人奇奇怪怪的，跟我們不是一路人，出門在外，長點心眼，別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他的同伴一把將人扯走了。
最后柳瑩瑩得到了薄薄的一本筆記：“這本你拿走，別來找我們。我們肩負著振興國家的大任，是有任務在身的。你們有什么目的，我們不想知道，著本筆記你拿著，別來找我們了，不然的話，我們不會對你客氣的。”
兩人捧著筆記，學得頭昏腦漲。
兩人實在不是讀書的料。
崔硯生實在不是能靜下心來讀書的人。他當年也不是憑自己本事上的學。
他有個同學，是窮人家的孩子，他上學，比登天還難。他哥哥成績很好高小畢業后在家三年，兩次給人代考，讓別人如意上中學。自己卻眼巴巴望著……
這其中一個受益人就是崔硯生。
他上大學，也不是因為學問有多高，主要是有錢。
輪船到岸，崔硯生柳瑩瑩簡直想哭。
金發碧眼的洋人，給了他們一個信封。
“·#￥%~·#￥密斯林·#￥%~·#￥累特·#￥%~·#￥”
口語太差，聽得稀里糊涂。
柳瑩瑩艱難地開口：“這大概是孟溪留給我們的信。”
看到里頭寫的是漢字，他們松了一口氣，他們真是怕了英文。
看到26個字母，就覺得頭暈。
哪怕恨死了寫這封信的人，看到這封信的時候還是覺得親切。
還沒來得及細看，兩人就被趕下了船。
他們聞了到久違的新鮮空氣。
船艙里的味道很不好，煙味臭味，各種味道混在一起，讓人簡直受不了。
碼頭的空氣很清新，但卻讓人覺得膽戰心驚，這里的人說著陌生的語言，他們就像是原始人進入了現代社會，手足無措。
“孟溪在信上說了什么？她有沒有說我們怎樣才可以回去？她最心疼你了，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們去死的。”柳瑩瑩看著崔硯生鐵青的臉小聲道。
“她說這里是我們向往的地方，她幫助我們實現了夢想，希望我們在這里過得好，不要太感謝她。”
他氣得臉色通紅。
“她說她這個人比較低調，做好事也不需要別人感恩戴德，她所求不多，只希望不要做了好事還被人罵。Fuck.”崔硯生氣得說了臟話，“她還提起了兩件舊事。”
那是新婚那夜，他是極不爽的，因此他跟她拽了英文。
“Miss Lin，can you speak English？”
“你聽不懂就對了，我想我們沒有共同語言。”
“Miss Lin，I hate you.”
崔硯生對她冷嘲熱諷，嫌棄她思想封建，沒見過世面。
孟溪在心里說，她那時候看得出來，他對外頭的世界是充滿向往的。這一次她成全他。
當初他用學識打壓孟溪的時候，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有這種報應。
信里還說，他喜歡洋人的東西。
襪子要穿洋人的尼龍襪，在家喜歡吃煎牛排，出門喜歡帶洋人的表，開洋人的車。他應該是很向往洋人的生活。
直接氣得一張臉成了豬肝色，話得說不出來了。
柳瑩瑩奪過信。
從頭到尾瞧了一遍，信里提到她曾經用英文羞辱果孟溪。
柳瑩瑩瞧不起孟溪，哪怕她本人也沒有多少真材實料。
她覺得孟溪生在舊式家庭，保守愚昧也就罷了，還裹了小腳，跟洋場名媛完全沾不上邊。
那日她穿著鵝黃色的洋裝，優雅地坐著，孟溪穿著舊式襦裙，局促不安地站著手腳無處安放。
她這樣的女子裝扮入時、談吐優雅，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和孟溪自然是千差萬別。
她打心底里瞧不起她，當著她的面，拽洋文。
“Miss Lin，can you speak English？”
或許是為了羞辱孟溪，她那次說得格外慢。
看著孟溪低頭不說話。
她志得意滿地笑了：“過了這么久，你還是聽不懂，難怪硯生說和你沒有共同語言。你識相點就自覺離開。我會給你最后一點體面。”
孟溪在信里說，過了這么多年，她還記得這事。
聰明的人志趣相投，孟溪說那時候看得出來，她柳瑩瑩對外頭的世界是充滿向往的。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她絕對不會做作地拽英文，她悔得腸子都青了。
她喜歡洋人的口紅，喜歡洋人的時裝，喜歡咖啡，喜歡紅酒蛋糕，平時對洋人的文化很是推崇，她嘴上說著自由平等，平時對丫頭婆子該奴役的照樣奴役。
她不過是葉公好龍罷了，她并不想去美利堅。
若是早知道，當初那幾句話，會給孟溪她向往美利堅生活的錯覺，她當初嘴巴絕對閉得緊緊的。
不會為了一時之快，逞一時之勇。
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就因為當初多嘴，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尷尬的處境。
信上還提及了留學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這時留學美利堅英格蘭被稱為“鍍金”，留學東洋被稱為“鍍銀”。
留學生的社會地位和享有的資源自然是遠超國內學堂的讀書人。
如果你是國內大學畢業出來教書的，那么月薪是80元，僅有一張三尺半長兩尺寬的桌子和一個很硬的小板凳，墨水是最次的。
東洋留學回來傳授知識的，月薪可達120元到150元，桌子更大，凳子不變。
如果是美利堅英格蘭留學回來就更吃香了，月薪高達200元，桌子椅子和墨水全是最好的，還有一張椅子，專門用來接待友人。
也多的是學子愿意出國留學，但是這絕對不包括柳瑩瑩和崔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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