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欣想出來的解決方法是:
其一,同蕭旋凱和離。
其二,遣散鋪子里所有的管事工人。
其三同魏家斷絕血緣關(guān)系。
這三件事情一了,便是坐等明日廣盈庫著人來拿她了。
魏楚欣靠著身后面的板墻,一時倒是回想起了這磬醉酒樓還沒開時,她著房牙子各處看店鋪,那人所說的話。
“……你說到這樣繁華的地方做生意是圖個啥,只就怕有命賺錢沒命花!”
一晃,五年都過去了,房牙子的話成為了讖語。
從籌備鋪子開張到鋪子徹底開不下去,短短幾載,就有如京都城元宵節(jié)那日放的彩花一般,一瞬繁華過后,什么都沒有了。
……
庫房大門被人推開了,石榴和梳兒就見著她們姑娘緩慢的走了出來,竟是那樣的平靜,視線不知道落在了何處,只開口對王頭說道:“給你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協(xié)助我徹頭徹尾把這事查明白了!
王頭在旁,雖心中不解魏楚欣這話到底有幾個意思,但奈何好耍小聰明覺得自己萬事通的性格使然,連點著頭,應(yīng)了下,“東家盡管放心,小的明白了!”
“我說什么了,就你明白什么了?”魏楚欣也沒好話答對王頭,一時收回了視線,板臉揭他老底,“既然明白了,復(fù)述一遍我要讓你做什么吧!
“東家……東家不就是讓小的查這酒賣給了誰么……”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挨東家一頓搶白,王頭的臉都燥紅了起來,話說的支支吾吾,聲音越來越小。
魏楚欣嘆了一口,一時將進入酒香宅的對牌從袖子里拿了出來,遞給了王頭,吩咐道:“從現(xiàn)在起,從那一千壇酒是如何壞了的查起,由你牽頭親自著人去查。這對牌暫時給你收著,凡涉及到此事的,無論是誰,全部憑你調(diào)派由,包括呂福在內(nèi)!
那王頭一聽這話,本來狹長的眼睛都睜得圓了,東家的意思是讓他壓呂福一頭,因禍得福,這才正經(jīng)是因禍得福呢,!
“小的這回是徹底明白東家什么意思了,東家這么信任小的,小的一定會調(diào)查好此事的,東家就瞧好吧!”
魏楚欣擺了擺手,道:“去套車吧!
一旁候著的崔四,弓著腰低著頭,聽著魏楚欣這話,忙忙的應(yīng)道:“噯……好咧,小的這就去套車!”
說著王頭和崔四兩人就一個比一個急的要往大門口走。崔四干瘦,兔子般的跑在前邊,王頭體胖發(fā)福,喘著氣小跑的跟在后邊。
只這里崔四突然反應(yīng)了過來,停下來回身卻是同后面跟著的王頭撞了個滿懷,同時吃痛的“哎喲!”了一聲。
王頭捂著磕得生疼的鼻子,問崔四道:“你干什么!”
崔四只回身看著魏楚欣,重新跑了回來,賠笑道:“三姑奶奶打算去哪兒,是到朱雀街還是丙號庫,小的好去安排?”
魏楚欣緩半天沒說話,石榴和梳兒正拿帕子在給魏楚欣撣著在庫房墻上粘的灰塵,“都粘在衣服了,姑娘先別動!”
見是沒人理他,崔四就略微抬了抬眼,額上的抬頭紋堆積在一塊,賠笑著又問了一遍。
這里梳兒才也是問魏楚欣道:“姑娘是打算去哪里呢?”
魏楚欣又輕嘆了口氣,道:“回總鋪!
……
回去時呂福并不在。
魏楚欣站在二樓閣樓上,打開了隔窗,臨近冬日的寒涼空氣瞬間撲散了進來,激得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從樓上往下望去,一切如舊。
幾個伙計在下面正抬著酒壇子,有說有笑的,仿若把昨日酒窖里那壞了的一千壇紅曲酒的事忘在了腦后。反正有他們東家和?偣苁略诘,只要有兩人,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全鋪子里的人在心里都這樣認為。
梳兒端茶上樓來時,眼見著她們姑娘站在風(fēng)口里,連忙放下了杯,要來關(guān)窗子,“姑娘這是做什么,現(xiàn)在天一天比一天冷了,若是不小心染了風(fēng)寒,姑娘帶著孩子呢,連藥都吃不了。”
魏楚欣也就回過了神來,梳兒的話倒是提醒了她。
她這是在干什么,事情還沒了呢,她頹廢的站在這里發(fā)什么呆。
一時拿起梳兒放在了案上的茶,喝了幾口,緩了緩心神,才道:“梳兒,你去把呂福找回來!
梳兒憂心忡忡的,心里想說現(xiàn)在這個時候,還能找到他人么,但眼見她們姑娘,又是不忍心說出這些話,只點了點頭,出門要找呂福。
魏楚欣知道梳兒在想什么,放下杯來,淡笑著說:“有些事情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呂福是個聰明的人,這齊國就這么大,他還能去哪,你去找他吧,問問門口的伙計,就應(yīng)該知道他在哪了!
梳兒點頭,紅了眼睛,只氣的脫口罵道道:“奴婢這就去他,看這忘恩負義的忘八能躲到哪里去!”
這邊梳兒一走,魏楚欣便是鋪紙研墨,坐在書案旁,寫起了她給蕭旋凱的和離書。
這和離書以前就寫過,還是在她和蕭旋凱剛成親的那會。
那天大雪紛飛,是她在京都過的第一個冬天。
北國的雪,綿若柳絮,飄飄灑灑。
夕陽西下,瑞雪黛墻,滿眼銀裝素裹。
那時那刻,她詫異著冬日里的景色,竟然可以美到如此地步。
在朱紅色的長廊里,蕭旋凱環(huán)抱著她,是滿懷的沉水淡香。凍的僵硬了的手被他的一雙大手給捂暖了。她蘸墨,書寫,蘸墨,書寫,寫好了結(jié)束兩人夫妻關(guān)系的決絕和離書。
那時那刻蕭旋凱就耐著性子看著她寫完,到最后他握過她的手,在宣紙的空白處,一筆一劃的寫過:你是我的,這一輩子都休想離開我……
一滴飽滿的水珠突然落在了宣紙上,染化了松煙墨,頓住了她繼續(xù)寫下去的筆觸。
屋里沒風(fēng),她卻哭了。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些年,即使她說過,執(zhí)子之手,方知子丑,到此時,在那決絕的字一字一字的過在她眼底時,她也覺得喘不過氣來。
魏楚欣以為那是孕期的不適之感,胸悶氣短,心里沉重著的眼淚都低垂了下來。
瀟瀟風(fēng)雨歇。
蕭旋凱也許不會同意她這樣的決定,和離之事,她得先同開明的老太太和向來對兒媳有嚴格要求的大夫人說。
……
和離書寫好之時,也是呂福敲門要進來之時。
無需梳兒去找呂福,呂福自己就回來了。
魏楚欣拿袖子抹掉了臉上的淚痕,理了理頭發(fā),又將和離書折好放在了衣袖里。
呂福站在門口等了又等,直到聽里面魏楚欣心平氣和的對他道:“表哥,你進來吧!
呂福頓了一下,低垂在兩側(cè)的手有點打顫,他握成了拳頭,緊了又緊,才有力氣回話,應(yīng)了一聲是。
聲音發(fā)出來,他自己都怔了一下,這還是自己的聲音么,怎么這般無恥。
魏楚欣坐在椅子上,看著站在一旁的呂福,卻是發(fā)現(xiàn),他今日穿的是五年前第一次見面時的那件素雅的天水藍色粗制布料的袍子,容貌如舊,沉穩(wěn)又帶有些斯文氣質(zhì)。
魏楚欣直視著呂福的眼睛,半日里都不曾說話。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如何起頭。
呂福站在那里,手半握成拳,眼神雖沒躲閃,但卻緊抿著嘴,抿了幾次。
“還得麻煩表哥最后一件事!苯K于,魏楚欣開口說話了,微微的笑著,“去把所有分鋪里的管事,工人,伙計,釀酒師傅全部召集到主鋪來,再把賬房里所有的銀票,現(xiàn)銀拿到這來!
呂福聽著又是半日里不曾說話。
到最后清了清嗓子,趕在魏楚欣沒說下話之前,他說:“有位商人想見見三姑娘,人已經(jīng)等在外面了,三姑娘見見吧!
“鋪子還沒黃,我還是你的東家吧?”魏楚欣看著他,笑問。
呂福深深的給魏楚欣作了個揖,說道:“三姑娘還沒吃飯呢吧,我去準(zhǔn)備來!
魏楚欣點頭道:“是要吃一頓散伙飯再散的,還是表哥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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