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醫院的獨立病房里，劉敏面色蒼白地半躺在床上，兩眼無神地望著窗外簌簌落下的枯葉，輕聲嘆氣。
“呵。秋天了吧？我如今也是一樹黃花了。”
“黃花有什么不好？歷遍人生甜苦，褪去稚嫩披上華彩，就連下落的姿態都是優雅從容的。”
楚天南坐在邊上慢條斯理地搭著腔，把削好的蘋果切成一塊遞給劉敏，“吃兩口吧，很甜的，這幾天沒吃什么有滋味的東西，嘴里一定很苦。”
“嘴里不苦，心里才苦。”
“嫂子，你還是要看開一些，先把身體養好再說，不過就是個小丫頭，老王一定會解決好的。”
“他能解決好的話就不會把人弄來家里了，其實我退下來這些年也沒有閑著，他的事，公司的事，多少還是有些耳聞的，不管回家多晚，我都知道他是在忙工作，我們之間話題越來越少，我也認為是自己與公司脫節了，跟不上他的腳步，他至少對家庭對女兒還是關心的。”
“嫂子，你不要激動，要不我推你出去走走吧，今天天氣很好。”
“你說，是哪里出了問題？他什么時候開始變的？我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是不是我對他關心不夠？”
“不是，你很好，對家庭，對孩子，一切都很好，千萬不要責怪自己。”
“不對，還是我的錯，我錯了。”
“這怎么能怪你呢？你對老王怎么樣，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呀。是他糊涂，你就不要再多想了，回頭我再找老王聊聊，你就安心養病，我一空了就來看你。”
“謝謝你啊，天南，我們家的事兒老師麻煩你，我好多了，這里有護工照顧我，你就不用總來了，工作都挺忙。”
“這說的哪里話？咱們不是朋友啊，我就不能來看看你？”
“我現在一定很狼狽吧？這樣的我，哪還有臉見人吶。”
“對不起啊嫂子，看著你這個樣子我更難辭其咎了，其實我前段時間就聽到公司里的傳聞了，哎，都怪我大意了，要是能早點兒看出來的話，說不定還能拉住老王。”
“回吧，我頭疼，想睡了。”
“來，我扶你，慢點兒啊。”
楚天南起身把劉敏的床頭放倒，心情復雜地望著病榻上的人，幫她蓋好被子退到一邊給等在門外的護工使眼色。
“天南，再幫我個忙。”
“好，你說，還需要什么？”
“小梓今年是關鍵的一年，這個事情我想低調處理，千萬不能讓孩子知道。”
“放心吧，我還能連這點兒事都不懂？”
“謝謝了。”
“水果記得吃啊，天氣好的時候還是要多出去活動活動的，我問過醫生了，你現在這個情況是可以出去透氣的。”
“嗯。”
“我改天再來，好好養著，凡是看開一點，還有我呢。”
“呼呼呼！”
“楚先生，太太睡著了，您慢走啊。”
“我的電話你還有吧？不管她有任何狀況你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行。”護工抬著眼皮看看楚天南，眼里傳遞著疑惑與猜測。
“哦，我們是多年的好朋友，王先生最近工作比較忙，忙完就也會過來，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應該的。”
“再見。”
護工用狐疑的眼神目送楚天南離開病房，連連搖頭，“太太，楚先生走了，您有啥需要的嗎？想不想喝水？”
“不用了李姐，我今天坐太久了，想躺一會兒，你也找個地方歇歇吧，不用一直守著我。”
“那怎么能行，你現在身邊可離不了人。”
“哪有這么夸張，醫生也說危險期已經過了，我現在的情況很穩定，再過一兩天我就想出院了。”
“王先生不是說讓您住到完全康復再回家嗎？您就安心住著吧，這里有專業的醫生照料著多好哇。”
“哼！他當然不希望我回去了，我只怕回去晚了就回不去了。”
“這我就要勸勸你了，咱們女人一輩子爭強好勝，到最后不是還得靠男人嘛，這男人總有犯錯誤的時候，只要王先生愿意回歸家庭，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鬧到最后生病受苦的不還是你嘛。”
“李姐，辛苦了，出去吧。”
“哎，女人都命苦啊，你這闊太太當的也不如意，你睡吧，我去洗毛巾。”
“哐！”略響的敲門聲驚得劉敏渾身一顫，她知道自己此刻該做決定了，摸出壓在枕頭下的手機，撥通了一位律師朋友的電話，她是理智敏感的，即便在這種時候她也不可能放下自己的自尊和驕傲，男人從來不是她的天，盡管自己對他情深似海。
“老王，你馬上給我過來，我有話要問你，不行，今天你必須來，我在哪？我不知道我在哪兒？你來說。”
楚天南搖搖晃晃地伸出手把手機遞給燒烤攤的小伙計，滿嘴的酒氣熏得小伙計連連倒退，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接過電話，“喂？我這里是建設南路上的大東燒烤店，你們快來個人把你朋友弄走，喝大了，在我們這兒鬧騰呢，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
“小伙子好樣的，罵得好，接著罵，他就是該罵。”
“哎呀大哥，你快做好吧，給你手機，裝好了啊，別一會兒丟了又賴我們。”
“不會！謝謝啊，我坐這兒，我等著王德勝，王…哼…”
半晌，王德勝驅車趕來，“老楚，楚天南？醒醒，怎么喝成這樣？你跟誰喝的呀？”
“哈哈。王德勝，你來啦，來，再來瓶酒，咱倆接著喝。”
“還喝什么呀？走，我送你回家。”
“我不走，我今天就想跟你好好喝一回。”
“發什么瘋呢？咱哥倆啥時候都能喝，我隨時奉陪，就今天不行，快起來。”
“呃，你就是個敢做不敢認的孬種，我看不起你。”
“行行行，你今天說什么都行，走。”
王德勝甩了幾張百元大鈔放在桌上，扛著楚天南就出了門，“呼！小心頭，進去躺好啊，我送你回家。”
“嗯，呃。”
王德勝透過后視鏡看看躺在后座的楚天南，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獨自出來買醉，不用多問也知道是為了什么，自己的事情的確來得突然，馬娜沒打招呼就去了家里他也很錯愕，一邊是孩子，一邊是妻子，千頭萬緒的他只好選擇了逃避。
“呃，呃……”
“老楚，你等一下啊，我靠邊停車，你千萬不要吐在車里。”
“呵呵呵，你還心疼你的車？你老婆在醫院里躺著你不心疼，你是人嗎？”
“我。”
“是男人的話就趕緊做選擇，你到底要誰？放手好不好？”
“放手？是該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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