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去了學校好好學習啊，有什么不懂得問題打電話問爺爺，爺爺教你。”
“爸，她是去上大學，人家大學里面好老師多得是，哪用的著您教，您呀就別操這個心了，把身體保養好就是大任務了。”
“天亮，你這說的什么話，老五學的是中藥學，專業正好對口啊，我咋教不了，再說了家里這五個孩子哪個不是我帶出來的，個個都是拔尖的。”
“行行行，您功勞最大。”
“你看這……”
“爸，天亮是個粗人，您別搭理他，天亮你也是的，你看看這是什么場合，給咱爸留點兒面子。”
“哎呀，知道了。”
“那個，爺爺，爸媽，你們就送到這兒吧，我自己進去等小雅就行。”
“那怎么行，這是你第一次離開爸媽去那么遠的地方，爸爸必須親眼看你上車。”
“禾兒，媽媽不放心你，要不然媽媽還是補張票陪你一起去吧。”
“我看行，春蘭你快去售票處問問，還有一個小時才檢票呢，興許有那個別人剛退的票呢。”
“爸媽，你們都淡定點兒，在家不是已經商量好了嗎？你們誰都不用去送，就我和小雅自己去報到。”
“是說好了，但媽媽也沒想到今天來了車站是這個情況呀，你看看這人山人海的，半個城的人恐怕都來了，到了省城那人不是更多？就你們兩個小姑娘擠在這么多人中間，萬一走散了怎么辦？下了火車要怎么去學校？嗚嗚嗚，天亮，不行，我越想越擔心，我還是去吧。”
“啊呦，媽媽，這怎么還哭上了，你女兒又不是個傻子，怎么可能走散呢，我昨天已經和學校招生辦的老師聯系過了，學生會的學長學姐們會在出站口設立迎新角，到時候有人會送我們上校車，您擔心什么呢？別哭了啊。”
“咳咳，春蘭啊，在外面還是要控制一下情緒，老五今年都18歲了，該讓她出去鍛煉鍛煉了，現在是和平年代哪有那么多危險，我一手帶出來的孩子沒那么弱。”
“爸，禾兒再怎么說也是女孩子，出門在外的能不擔心嘛？”
“擔心什么，你還能陪她一輩子不成？老五，年輕時候吃點虧，受點罪都是好事兒，遇事要沉著，和同學搞好團結，在外面除了自己就是朋友，多交朋友對你來說是好事，這點上還需要改進。”
“記住了爺爺，你們快回家吧，我奶奶還一個人在家呢。”
“小五，你真不用我們送？確定自己沒問題吧？”
“非常確定。爸，快哄哄你老婆，哭的都不漂亮了。”
“你這孩子，媽媽真拿你沒辦法。”
“走吧走吧，小雅估計快來了，我們約好在停車場等，我得去看看，萬一她來了找不到我該著急了。”
“禾兒，你等等，媽媽再囑咐囑咐你，檢完票看好車箱號再上車啊，這樣比較省時間，看好行李不要在車上睡覺，不要吃陌生人給的水呀吃的什么，有人搭訕不要理會……”
“錢包要貼身放嘛，這些你都說了八百遍了，我記住了啊，放心吧。”
“天亮你看你閨女，都要上大學了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你就不要操心了，昨晚媽不是給她縫在背心里了嗎？”
“對哦。”
“你們倆要說悄悄話能不能等我走了再說。”
“過來讓媽媽抱抱。”爸爸媽媽眼含熱淚地給了夏禾一個大大的擁抱，“爸媽再見。”
“爺爺再見，我到了學校就去辦電話卡，每天按時給你們打電話。”
“注意安全。”
“拜拜！”告別了家人，夏禾長舒一口氣來到火車站背后的停車場，找了個顯眼的位置等待小雅出現。
“爸，我自己下去就行，您回去開車小心點兒。”
“等等小雅，爸爸幫你搬行李。”
“謝謝爸。”小雅有些局促地站在車旁邊，看著父親從后備箱里把那只舊得掉了漆的行李箱搬到她面前，默默低下頭玩著自己的手指。
“小雅，不要怪你阿姨，她也不容易，廠子這幾年效益不好，爸爸一個人的工資要養活我們四口人實在是吃力，你阿姨年紀輕輕就跟了我，沒讓她過上好日子爸爸心里有愧，你弟弟又是兒子，將來娶媳婦兒找工作用錢的地方終歸比你多。新廠那套拆遷房，雖說是奶奶留給你的，但是你畢竟要嫁人嘛，現在賣了也好，你的學費有了，家里還能多一筆存款，將來你要用的話也可以跟爸爸要。”
“爸，你們能養我還供我上學已經很好了，替我謝謝阿姨。”
“這個你拿著，這里面有2000塊，是爸爸的私房錢，你拿去花。”
“不用了，阿姨給過我生活費。”
“哎，那能有多少，窮家富路，你還是拿著吧。”
“謝謝爸。”
“那爸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學校安頓好就給我來個電話。”
“好。”
“嗯，走了。”小雅神情漠然地目送父親坐回車里，此時手機鈴聲響了，父親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接通了電話：“喂，你們到哪了老婆，過河樓是吧，行，我知道那個地方，告訴兒子不要著急，我去買他愛吃的巧克力蛋糕，一會兒就去陪你們。”小雅只恨自己聽力太好了，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火車觸碰到鐵軌的撞擊聲、人潮涌動的喧鬧聲，這些聲音不絕于耳，但父親的聲音卻有著穿透耳膜的能力，浪濤般字字拍打在她心上，她那顆渴求愛的心，什么時候才能被在意的人真誠對待？
“可憐的小雅，這樣的體驗不是第一次了吧，不然她怎么會麻木到一滴眼淚都沒有？”夏禾的眼前像蒙上一層水汽，她全身顫抖地注視著小雅瘦弱的背影，看著她把肩膀縮成一團，整個人矮了許多。半晌，夏禾對著身后的玻璃擺了個看起來相對自然的笑臉，“小雅，我在這兒，你怎么才來？”
“急什么，時間還來得及，你爸媽呢？走了嗎？”
“早走了。”
“啊，我都沒來得及打個招呼。”
“下次吧，又不是以后見不到了。”
“也是，我們進去等吧。”
“小雅，你掐我一下，我到今天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你最后怎么就決定和我報一個學校啦，而且還是護理專業，沒聽你說過喜歡這行啊。”
“有多少人畢業以后能做專業相關的工作啊，除非出類拔萃，我只是比較了解自己，最起碼這個專業好就業呀，再說了，不是你說的我們要考在一起嗎？現在王子在國外，小妹去了南京，七七和天佑去了上海，喬木去了北京，就剩我陪你了，怎么你還有意見啊。”
“當然不會啊，我最喜歡你了，他們都不靠譜。”
“最好是。”
“不信啊，看我行動，我會照顧好你的。”
“哐啷哐啷……”兩個人手挽手走向月臺，行李箱發出沉悶的音節，響徹了那個一去不復返的青澀年代，昭告著新征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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