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停尸間里,那個孤單的女人已經躺了很久了,面無表情的管理員大爺戴著白手套接過夏禾遞來的手續,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在里面,跟我走!
“吱吱啞,哐!贝箝T開啟的聲音像是地獄使者在召喚,就在里面,影子冰冷僵硬的身體被裝在白色布袋里,放置在一個臺子上等人認領,偌大的空間里陰風陣陣,夏禾捏緊了衣角,眉頭緊蹙地跟著大爺走到臺子的一邊,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像是停止了一般,就連呼吸都凝固了。
“都是自己的親人沒什么好怕的,站過來一點兒!
“嗯!贝鬆敯严暮探械浇,手法熟練地掀開蒙在影子臉上的白布便轉身去拿墻上掛著的登記簿。
“你先認認人,認對了就簽字。警察都來了好幾撥了,這姑娘也是可憐,年紀輕輕的就走了,連個來收尸的家屬都沒有!
“謝謝您,給您添麻煩了!
“看清了沒?是不是你姐姐?”
“嗯,是。”影子的臉白得發黑,緊閉的眼睛上附著白霜,整個身體都在向外散發著寒氣,夏禾想象不出她爬上窗口之前的表情,更想不通為什么一個只有數天緣分的人,會將自己的生后事托付于她?
“我看你也是一個人來的,有什么不方便的就聯系這個地方,一條龍服務,省心又省事兒不是?”
“這是?”
“拿著唄,沒準兒用的上。”大爺從大褂口袋里抽出一張印著‘殯葬服務’的名片遞給全身發怵的夏禾,見夏禾不收,大爺直接將名片別在了夏禾的手提包外側。
“行了,我這兒的手續都齊了,就這兩天盡快拉走啊!
“好,我知道了。”
“哎,走吧走吧。”
直到婦產科值班的小護士把襁褓里甜笑的念青抱到夏禾手上,她蜷縮的手指才從褲兜里伸出來,帶著溫熱的小家伙渾身透著奶香,長而密的睫毛貼在微微睜開的小眼睛上,兩頰細嫩皮膚里泛著新生兒特有的紅血絲,蜷縮的小手只比夏禾的大拇指粗一點兒。這是夏禾第一次如此真切的靠近生命,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停顫抖的身體卻依然難掩淚水,雙眼癡癡望著她,深深感受她們之間的聯結。
“念青,我是夏禾。我們很久以前就見過了!
“好了,把孩子給我吧,她該睡覺了!
“孩子一直住在醫院嗎?”
“是啊,她是早產兒,出生的時候身體好多指標都不合格,在新生兒科住了半個多月總算是有點兒起色了,本來已經和她媽說了,再有一周孩子就能出院,可誰都沒有想到她會想不開。”
“孟影。她,為什么會……”
“你是她朋友還是自媒體?我可不接受采訪啊!
“您誤會了,我真是她朋友,只是,很久不聯系,這是我的身份證,前幾天就是你們醫院的護士給我打的電話,您或許聽過我的名字!
“夏禾?你就是夏禾啊!
“對!
“你跟我來吧,電話是我們護士長打的,她今天輪休,她交代過我們如果你來了就把東西給你!
“東西?”
“孟影的遺物,她還寫了封信給你,信里有你的電話。”
“她的家人沒有來嗎?”
“她是一個人來的,生孩子也沒人陪,還是我們給幫著介紹了一個月嫂來照顧了一周,哎,看著真是可憐,出事兒之后聯系不上家屬,我們就報警了,警察還在聯系她的親屬,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你還是去問問吧。”
“嗯。她是擔心孩子才會那樣的嗎?”
“抑郁癥!
“呼!我怎么就沒看出來呢?”
“給你吧,她來的時候就背了這一個包,警察看完現場之后我們就收起來了!毙∽o士從護士站的儲物柜里拿出一只有些舊的雙肩背包,交到夏禾手上。
“謝謝!
“不用客氣!
“她還欠著費吧?麻煩你們抽空算一下吧,我去交!
“你直接去繳費處就可以查!
“孩子?我可以帶走嗎?”
“呦!這個事情我做不了主,你要領養的話是需要正規手續的,我們醫院可是正規大醫院!
“我知道了,那我先走,孩子還要繼續拜托你們了!
“放心吧。”
夏禾依依不舍的摸了摸念青的小手,懷抱著影子的背包上了開往轄區派出所的出租車。包里除了一些換洗衣服,只有一個信封和一串鑰匙。
“夏禾,從朝圣路上回來,我每晚都能夢見念青的樣子,有時候像你,有時候像我媽。你問我為什么見寺廟就拜,是不是有某種信仰,我的信仰只是希望家人安好而已,可是……”
“你好,到了!
“哦!謝謝啊師傅!
在派出所的會議室里,負責案子的王警官正在核對夏禾的身份。
“夏女士是這樣的,我們通過死者的身份信息查到了她的社會關系,但是很遺憾,她的父親一年前癌癥去世了,母親受不了打擊精神狀態出了一些問題,目前在郊區的一家精神病醫院療養!
“那,她家里還有其他親戚沒有?”
“她還有一個姑姑,年輕時候嫁到了河北承德,幾十年來和她們家也不怎么聯系,她父親過世的時候都沒有來祭拜,所以……”王警官無奈地沖夏禾攤開手表示無能為力。
“她前夫呢?你們聯系過了嗎?”
“暫時聯系不上,我們還在排查,F在最棘手的問題不是她的后事,而是孩子的問題,她不能一直住在醫院里,醫院的壓力也很大,每天還要安排人照顧那個孩子。”
“后事我會幫著操辦,孩子,我想養,不知道手續怎么辦?”
“孩子的父親沒有找到之前恐怕不行,孩子下一步會被送到福利院,你要領養的話只能到福利院走流程。”
“那我等你們的消息,這幾天我會留在天津,等她的后事兒辦完了我再來!
“行,有什么情況的話我會聯系你。”
“謝謝!
“不客氣,我就不送了,慢走。”
“留步!
夏禾拿著鑰匙走進了那個不管什么時候進去都沾滿灰塵的小世界,她感覺自己回到半年前初來時的光景,這里似乎從來沒有過人身上的煙火氣。她按照信上的指引,在孟影房間的枕頭下面找到一個小布包,兩塊手帕里仔細地包裹著一只翠綠的玉鐲子。
“夏禾,第一次看到格;ǖ臅r候我就被它的美麗折服,所以找人拓了樣子,秀了兩塊手帕,一塊你拿去,一塊留給念青。我還有一只玉鐲子,是我媽媽的嫁妝,我結婚的時候就給我了,將來你幫我交給念青吧。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想賴著你,我媽和我女兒都交給你了,我最近總能感覺到某種召喚,仿佛聽到了雪山頂上的蒼鷹叫聲。關于我和喬木的過往,你要想知道的話可以問我媽,如果她剛好清醒,我還有東西放在她那里。這次不說再見了,我不想囑咐你什么,做你認為對的就好!
夏禾用手指輕柔地撫摸那朵嬌艷欲滴的格桑花,花香溢滿鼻息。手邊攤著兩份印著孟影手印的委托書,還有,她最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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