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大門被人從里側大力甩上，辛凌延摸摸好像蹭上了灰的鼻子。
瑄哥，我幫你只能幫到這了。
辛凌延輕嘆一口氣，回頭看了看緊閉的大門，無奈向自己的家里走去。
……
宋瑄還是在原來那棵樹上坐著，好像還隱隱約約看到了葉思綿幾個人回家的身影。
他不想回到那個家，更不想拿起鋤頭和大锨去到田里。
如果能夠給他個機會讓他離開這里，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絕不回頭。
天色已經徹底灰暗，再不想回家也沒有什么理由繼續在外面待著了。
宋瑄把腳步減到最慢，難得有這種可以自己來支配的空閑時間能夠感受周圍隱隱約約響聲和自然生命即將垂危的掙扎。
就像他一樣，只是毫無意義的掙扎罷了。
……
宋瑄站在村口，果真啊，最終還是不得不踏上了那條走了千千萬萬遍的黃土路。
宋瑄熟門熟路地推開自家的大門，放眼望去，只有一片漆黑。
他自嘲地笑了笑，難道自己還在期待著有人為他留盞燈和一鍋熱飯嗎？
他抬腳準備回屋。
“宋瑄！”
聽到了熟悉的喊叫聲，宋瑄閉了閉眼，該來的還是來了。
從里屋里閃出的高大身影是宋瑄再熟悉不過的。
是他的父親，宋汶。
……
“你今晚上又跑到哪里去發瘋了？”
男人胡亂地摸了摸宋瑄的肩背，果真如他想的那樣，空空如也。
“你現在放學回家都直接不背書包了？宋瑄啊宋瑄，膽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大了。”
“剛剛那邊那個姓辛的小子還和我說，你是因為學校的事情有些耽擱了，哼，都是在那放屁！他當我傻啊，看不出來這是在為你開脫？”
“啪！”
宋瑄像是已經習慣了承受這種火辣辣的疼痛。
“你個臭小子！你老子跟你說話，你居然不好好聽著還不搭話，擺著張臭臉給誰看呢？”
“你別天天在這給我吊兒郎當的，老子就憑一個人把你養的這么大，你倒好，長大了，翅膀硬了，就這么不顧家了，我告訴你，家里的農活都還等著你干！別拿上學推卸責任！”
“你要是再這個樣子那么不聽話，你這學就別上了！拿著你的助學金回來補貼家用！”
“上了半天學有什么用？也不背書包，也不寫作業，這高等學府上了一年了，到頭來，居然是更加不知道如何孝敬長輩了。”
“你要是那懂事的，就趕緊給我回來干活，放棄你那學校，然后再趕緊的找個媳婦兒給我生個大胖孫子，別讓我一天天為了你操心！你以為咱家這光景還不夠我費勁兒的嗎？”
……
父親的話還是那么不留情面，還是那么以他自己為中心。
他始終認為自己的古板想法絕無紕漏，把他當作不知好歹的典范，甚至從來沒有想要了解他兒子內心的想法，更別說考慮過他兒子的未來。
黑暗的夜色遮掩了宋瑄因怒氣而漲紅的臉頰，可很快他就又釋然了，臉色又變回了那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還是那句話吧。
從未辯解，也無需辯解。
……
“您說完了？我先回房了。”
宋汶還沒從剛剛激烈的言辭中抽身，就聽到了宋瑄的這句話，也看到了宋瑄從他身邊直直進入了他的房間。
他震驚又氣憤地回頭，握了握拳，終究是沒再說點什么。
兒子大了，自己也老了，終究也是管不了了。
宋瑄沒有正面回應宋汶的問話，這才是真正激怒宋汶的原因。
宋汶摸著黑拈起煙葉子，放到落了灰的小煙斗里，獨自坐在門前的草垛子上。
宋瑄現在虛掩的門縫后面，看著門前的小火光一閃一滅，空虛的胃和心里像糾在一起的痛楚無處排解，始終存在在他的生活中。
一夜無眠。
宋瑄早早就起床走出了家門，沒有等辛凌延，就獨自一人去了花園路的那片林子。
還是熟悉的顏色，還是熟悉的大樹，宋瑄三兩下就爬了上去。
現在好像很習慣在這棵樹上想想過去再想想未來，向遠處看，說不定還能看到喜歡的小姑娘穿著制服安安靜靜地走向校園。
宋瑄會在看見葉思綿的時候小心翼翼地不發出聲音，在葉思綿身后不遠處跟隨著。
宋瑄也會在葉思綿沒有出現的時候，自己在樹下跳跳舞，雙手騰空，仿佛葉思綿就在他的面前。
生活還是一樣的過，對于他們幾個，就是三點一線，不同的是，期末考試已經一天天的臨近了。
……
“我怎么有這么多不會的東西啊！”雋詩瑯扔下筆，猛的躺倒在椅子的靠背上。
“你平時又不好好學，現在這樣不是應得的嗎？”葉思綿懶懶地搭話。
“我最近天天都在專心準備舞蹈，我的跳舞能力有了質的飛躍好不好！”
“我倆一開始就和你說了，最重要的不是舞會的事兒，而是馬上到來的期末考試。你可不能怪我們沒提醒你。”秦杭也加入了討論。
“就是啊，而且這個跳舞那么簡單，又不是讓你學什么探戈什么芭蕾的，根本不用多上心就可以學會啦！”葉思綿眼睛盯著試題，伸出一只手拍拍雋詩瑯的頭。
“算了吧，我就不該和你們兩位優等生討論這種問題，怎么討論也是我比較吃虧。”
“我去趟廁所。”
雋詩瑯撂下面前的一摞試題，走出了教室。
五樓的女廁所滿員，雋詩瑯不喜歡人擠人的感覺，于是向下走了兩層樓。
拐過樓梯口，看到的就是宋瑄一人在安靜的走廊上練習。
向前、向后、再轉一圈……
雋詩瑯想要默默走開，不料倒退的腳步沒有控制好，差點就摔倒在地上。
她嚇了一跳，不小心小聲地咳嗽了一聲。
聽到聲音的宋瑄瞬間停止了動作，背對著雋詩瑯沒有動彈。
“嗨，那個，我是雋詩瑯啊。”
背對著她的男孩點了點頭。
“我就是，路過…路過…你…繼續吧！我走了。”
雋詩瑯覺得尷尬極了，調頭就準備跑上樓，卻又被喊住了。
“等等！”
聽到了宋瑄的聲音雋詩瑯回過了頭。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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