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著御翎和顏涼的面,楚襄心里就算有再多的酸澀面上也沒有表現出來,她的大拇指死死掐住食指彎曲的骨節。
“你好。”
少女對著顏涼打了聲招呼。
又見御翎轉過身來,“這是我妹妹,上次生日宴會的時候你見過的。”
說完這句話,少年人就叫楚襄先去客廳喝李嬸燉的湯,自己帶著顏涼去了二樓。
“我和顏涼還有事,等會就下來,你先喝。”
“好。”
楚襄依言來到飯桌前坐下,面前已經盛上了一碗湯,湯味香濃誘人,可一貫愛喝湯的人卻總是心不在焉。
少女時不時就會抬頭看向二樓,二樓的書房房門緊閉,傳不出一絲聲音。
她不知道顏涼為什么來,也不知道御翎在和對方講些什么。
心頭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失落和難過。
就連口中的湯也嘗不出半點味道。
二樓書房內。
御翎打開門就看見已經布置好了的設備,他先進去書房里屋換了身衣服,左半邊的衣袖因為剛才的雨已經打濕了。
等出來時,顏涼已經坐在了位子上,“你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女生的聲音同她的長相一樣溫婉,這樣指責的聲音里挾裹著的是擔憂與關心。
別人不清楚,她身為御翎的專用醫師卻知道,少年人的身體近幾年來已經是強弩之末。
這樣的身體狀態,又怎么能淋雨,一場在別人身上無傷大雅的小感冒,很可能就要了御翎的命。
少年人自然知道對方是在關心自己,因此對于她的話也沒說什么,只是習慣性的躺在了書房正中央的椅子上,伸出一只手臂。
“聽說你最近得罪了不少人。”
顏涼站起身,將擺在椅子旁邊的白色箱子打開,動作嫻熟地從里面拿出一系列醫用器具。
她一邊替御翎檢查一邊語氣輕緩的說道。
“嗯。”御翎不輕不淡地應了一聲,“看著他們整天蹦達心情有點不太好。”
大家都是圈子里的人,顏涼剛才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她的眼神微凝,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半分停頓。
顏涼知道,御翎之所以會這樣完全是為了那個叫楚襄的女孩子。
因為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她比別人更了解御翎的相關情況,同樣的,對那個叫楚襄的女孩子也都有了解。
從少年人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她就感覺到有些不妙。
因為向來對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人,好像總是會想起那個女孩子,在跟她的聊天中,也總是時不時地談起對方。
她知道身邊的人喜歡楚襄,可因為身體狀況,只能采取這樣折衷的方法,以哥哥的身份默默守護著對方。
不然的話,若是放在平時,少年人就算再怎么討厭誰,也不會弄出這樣大的陣仗來。
御翎這回讓所有人都看清了自己的實力。
他在讓別人畏懼他,更深層次的原因,是想要別人畏懼有他在背后撐腰的女孩子。
他是如此情深而溫柔。
這些背地里的動作,御翎一件都沒有主動告訴對方,同時也不準其他人告訴楚襄。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呢?”
顏涼的聲音落在安靜的書房,猶如一滴雨水滴落清泉。
“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突然的,御翎就冒出這樣一句話。
即使知道他說的話是對的,可顏涼的眼神還是為之黯然片刻。
她從少年人正式接手御家開始就成了對方特聘的醫師,負責照顧他的身體。
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人前風光無限的御家當家人身體狀況已經差成這樣。
這些年來,如果不是悉心調養,恐怕少年人早就……
然后就算是這樣,御翎的身體也是一天比一天差起來。
看上去好像沒有什么大礙,但實際上內里卻已經在漸漸腐壞。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拖延對方的死亡期限,讓他把想做的事都盡可能做完。
“所以我想在我死之前,讓她快點成長起來。”
只有趕快成長起來了,才能保護自己,不再被其他人任意欺負。
他提到死的時候是那樣坦然,語氣都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如同海水里的低語。
可這個顏涼觸手可及的人,所思所想都是另一個人。
她爭不過,也不會爭。
“既然如此,那你更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顏涼順著御翎的話叮囑道。
她看到剛才進來的時候少年人被淋濕了半邊的衣袖,眼下什么都比不得他的身體重要。
“我會的。”
室內沉默良久,顏涼在快要檢查完畢的時候,又聽到御翎的聲音響起。
“我剛才咳嗽了。”
這話宛如平地驚雷,叫一直保持醫生操守的人終于停頓了一下。
她的臉上霎時間就緊張了起來。
御翎已經好幾年沒有咳嗽的癥狀了,現在突然復發,并不是一個好現象。
于是她當下連檢查身體也顧不得了,細細詢問了一遍御翎近起來的身體狀況。
問完之后她神情凝重,看著被放下了的器具,再次拿了起來。
等到終于檢查完畢,確認情況沒有進一步惡化后,她才對少年人叮囑了一番注意事項。
“你的身體暫時還沒有出現的惡化,但切記最近不要再憂思勞神,更不要淋雨感冒,接下來幾天我還會過來檢查。”
說完以后,顏涼便將器具拿回箱子中,她并沒有拿走,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御家準備的。
檢查完畢后,顏涼這次來的目的也就完成了。
除了御翎這一個病人外,醫院里還有其他病人在等著自己。
少年人雇她和別人不同,她依舊能夠保留自己本來的職位。
工作之外,顏涼只需要在每天特定的時候過來為御翎檢查一遍身體就好了。
“我記下了。”
御翎簡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起身和對方一起走出了書房。
在跨出房門前的一刻,他看著顏涼欲言又止。
女生如此聰慧,自然知道御翎是因為什么,于是她彎了彎嘴角,“保密,我知道的,絕對不會把這件事告訴那位楚小姐。”
聽到顏涼的保證,少年人沖她感激一笑。
而在樓下一直頻頻走神的楚襄抬起頭赫然就看到了這一幕。
在少女眼中,她是看不到學長的感激和顏涼似有若無的苦澀的,她看到的是郎才女貌的兩人相視一笑。
即使難過,可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是極為般配的。
楚襄沒有和顏涼打過交道,但從剛才進門時候看到的,想來對方也是一個溫柔的人。
這樣一看,就連性格也極為相配。
于是才抬起的頭就又低了下去。
緊接著,兩個人的腳步聲就先后在樓梯上響起,因為鋪了地毯的緣故,所以聽起來有些沉悶。
楚襄的心隨著每一道腳步聲而下沉。
等到那兩人走下樓,她卻因為混亂的思緒就這樣突兀的站了起來。
顏涼似乎對她這樣意外的舉動有些驚訝,不過她并沒有表現出來,和來的時候一樣向她點了點頭,“回見,楚小姐。”
說完這句話,就走出了大門。
而御翎沒有跟著對方出去。
他的心神早在看到楚襄的那一刻就被對方牽引了。
少年人腳步微轉,就朝著對方走去。
“湯好不好喝?”
李嬸每天都會煲湯,這樣的問題其實有些沒有意義。
可楚襄眼中只看得到笑得好看的學長朝自己走來,聲音輕輕地回了聲:“好喝。”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又惹得少年人揚眉一笑。
他笑起來的時候真像是高山之上最冰冷的雪蓮驀然綻放。
“是嘛,那我喝一口試試。”
御翎坐在楚襄剛才坐的位子旁邊,還沒等少女說她去再拿一個碗,他便已經拿起桌子上唯一一碗湯里面的瓷白色的勺子,舀了一小口送進了嘴里。
少年人整個動作猶如行云流水,只一眨眼就完成了。
說完以后,他又是一笑,“果然好喝。”
意味莫名。
也不知道是說這湯好喝,還是什么好喝。
楚襄呆愣的站在旁邊,好半天也沒回神。
她最近出神的時間因為御翎總是突如其來的動作成倍增長。
“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你把我的那份也一起喝了吧,喝完以后可以去看一下爺爺奶奶,他們最近身體好多了。”
御翎只喝了一口就將勺子放回原位。
他站起身,水晶吊燈在頭頂映照出陰影來,投到了少女的身上。
楚襄點了點頭,“好。”
看著少女這副有些可愛的模樣,少年人右手動了動。
他似乎想要摸一摸對方的頭,可最后還是趨于平靜。
手腕之上有一道剛剛扎出的印記,如果抬起來的話,必然會被楚襄看到。
客廳重歸安靜。
楚襄又坐了回去,只是和剛才的心不在焉相比,這一次更叫少女心思難安。
學長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剛才那樣的舉動太過自然,以至于她連阻止都來不及。
兩個人同用一個勺子,哪怕只是嘗了一小口。
她又碰到了瓷白色勺子的邊緣,想起剛才學長也碰上了,臉上驀地一紅。
是不該有的心思。
可少女就是忍不住幻想。
但她終歸是理智的。
楚襄知道,或許在御翎眼里,自己既然是他的妹妹,那么兄妹倆也就不會多在意這些細節。
于是那些難言的心思就又變成了密密麻麻的失落,一層又一層攀附在心臟上。
她帶著這種復雜的情緒,一個人喝完了兩人份的湯,而后又去看了爺爺奶奶。
距離他們搬來御家只有幾個月時間,說是身體好了很多完全是不可能的,只不過兩位老人的臉色確實比來之前好了許多,不再是不健康的蠟黃。
少女在心中再一次感謝了御翎一遍。
她想,如果自己沒有遇見對方的話,現在還不知道在南安大學受到怎樣的對待,自己爺爺奶奶的身體什么時候才會好起來。
*
翌日。
楚襄在學校中無意聽說了一個消息。
說是大一(7)班一位姓齊的男生因為發高燒住進醫院了。
原本發高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稀奇就稀奇在對方為什么會發高燒。
聽知情人說,那個男生是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人堵了,然后狠狠打了一頓。
這還不算,那些人在打完以后,又將人載到了郊區,將他綁在樹上掛了一夜時間。
好巧不巧,昨天又正好下了雨。
于是等到第二天天亮被人發現的時候,那個男生只剩下一口出氣的力氣了。
人也是十分糊涂的狀態。
幸好他身上的手機沒有被雨淋壞,救下他的人聯系了對方的父母,當即就將這名男生送進了醫院。
這是第一層離奇。
第二層離奇在于這名男生的身份。
對方家里是新近崛起的土豪,對于這個唯一的兒子,家里人生怕平時遭遇了什么禍事,不光外出,上下學也都是由專門的車子接送的。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方還被人擄了去。
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在暗地里猜測究竟是什么人動的手,但猜來猜去也沒有猜出一個什么結果來。
楚襄只是在吃飯的時候無意中聽到別人提到一嘴,她當時覺得這個男生的名字有點耳熟,卻并沒有興趣多了解。
如果少女能夠多了解一番的話,就會知道這個男生正是當初在學校里公然潑她水的那個人。
而出手教訓對方的,是御翎。
齊家在自家兒子脫離生命危險以后,才有空讓人調查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能使出這樣的手段,必然是跟他家有仇。
但調查結果不盡如人意,不管怎么樣都查不出什么來。
他們也試過報警,但信息石沉大海,好像總是會有人將這件事阻攔下來一樣。
至于那些被親自派去警局的人,也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去不成。
就這樣僵持了兩三天,齊家通過多方打聽才漸漸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經過一番推測,能大張旗鼓使出這樣的手段而不怕報復的,只有御翎。
他們的兒子先前潑了楚襄水,這段時間御翎又頻頻對那些曾經做過欺負少女事的人出手,實在由不得他們不這樣聯想。
越想就越心驚。
他們真是敢怒不敢言,試想前段時間那么多人對付御翎一個都沒贏,他們家又拿什么來對抗少年人。
就連證據他們都沒有。
齊家男人雖然蠢笨,但娶得老婆卻聰明。
他們既然知道自己對付不了御翎,干脆就主動道歉。
可人是見不到的,于是他們就找上了御家的其他人,央他們做一個中間人去說情。
在御家一位叔叔的帶話中,最終齊家決定給自己的兒子辦理轉學手續。
同時,他們也將自己的事業中心開始遷移,一家人很快就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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