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凝現(xiàn)在站在集散地中心區(qū)的一座石橋上，河流自腳下流過，還有小船偶爾順著橋下的流水往后方駛?cè)ァＫ{(diào)整心態(tài)很快，至少葉緹絲之前那樂觀的性格讓她不再擔(dān)心自己升階夠不夠資格了，而是開始認(rèn)真考慮應(yīng)該如何準(zhǔn)備的事。
不能輕視任何一次升階，這是她在見過顏丹青之后給自己定下的規(guī)矩，迄今為止陸凝所積累的大多是一些常見知識，除了偵查的技巧之外其余的都稱不上專精，但也沒什么明顯的弱點。這樣的水準(zhǔn)在二階或許夠用，但三階可就未必了。
而升階依然是生存類型，也就意味著壓力是來自場景而非是游客的，但她選擇了第一條任務(wù)的話，也就意味著額外有了一些對抗成分在里面，需要和人偶派對的人搶場景里的節(jié)奏。
能力、信息、武器、人。
這幾乎是每個場景里最重要的力量成分了，沒有所謂的先后之分。陸凝比較擅長的是信息收集，而能力只要能用她就能當(dāng)作武器，只有人是最麻煩的，她還是不能穩(wěn)定地把控人心。
也許需要一些隊友……
陸凝從橋上下來，逆著河流方向開始走，一時走神間碰到了一個人。
“抱歉，我不熟悉這里的路……”
對方先道歉了，而陸凝一抬頭就看見這是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穿一身短打，從面貌上看是個性格有點直率的人。而就在此時，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略帶驚喜：“陸、陸凝！”
年輕人身后鉆出了一個嬌小的人來，一臉驚喜，一直在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當(dāng)然她這個樣子陸凝也看過很多次了。
“宣梓瞳，你們升階了？”陸凝沖著她擺了擺手。
“你們認(rèn)識？哦，你就是小瞳那會總是念叨的那個姐姐吧？”年輕人恍然大悟，“那次也多虧你關(guān)照她了。”
宣梓瞳依然說話不是特別利索，不過她的神情很開心。年輕人的名字是樊皓，是宣梓瞳那個團(tuán)隊的隊長，兩個人一起出來是為了了解一下二階集散地的情況，事實上昨晚他們才升階完成。
“恭喜，一切順利嗎？”陸凝倒是也很高興。
“云姐，幫忙，一切，都好。”宣梓瞳說。
云之瑤？陸凝還是記得她的，或者說那么特立獨行的性格想忘了都難。
“她還是挺熱心的嘛。”
“云姐幫了我們不少，不然我們這次必定損失慘重。”樊皓有些劫后余生的慶幸，“升階考驗真的不一般，看來二階的生存壓力更大。”
“你們一個團(tuán)隊都升階了？”
“大部分，成功。”宣梓瞳用雙手比劃著“大部分”，表情夸張地說，“雖然，底線，但是，很好。”
升階成功，即便是底線擦過，對這些人來說也是巨款了。陸凝不想問他們究竟損失了多少，能活著來到二階已經(jīng)是這樣一支隊伍的勝利了。
“陸凝，好嗎？”
“我還算不錯。”陸凝點點頭，她都準(zhǔn)備升階了，大體上還真能稱得上一句不錯。
“我們，住在，這里。”
宣梓瞳拿出手機，把自己的地址發(fā)送給了她，然后扯了扯樊皓。樊皓馬上點了點頭：“如果你喜歡，歡迎隨時到我們那里去做客。小瞳本來打算升階后馬上來找你的，但就是有點不敢。”
“我又不是什么猛獸。”陸凝失笑，“只是你們可能得努力一點了，二階不是特別輕松，不能只有你們幾個提升了。”
“當(dāng)然，這次大家有了足夠的分?jǐn)?shù)，我準(zhǔn)備讓所有人都過一遍基礎(chǔ)訓(xùn)練，不然以后是帶不動團(tuán)隊的。對了，那個……第一次見面可能不太好，但我還是想知道……”
“什么？”
“你知不知道人偶派對的向翼這個人？”
宣梓瞳聽見這個名字的瞬間就神色一變，陸凝甚至能看見她眼睛里的怒火。
“他就在這里。”
陸凝點點頭。
樊皓頓時嚴(yán)肅了起來：“他在這里？你確定嗎？”
“我是和他一起升階的，當(dāng)時并不知道他就是你們一直在找的那個人，不過之后知道了，也沒機會和他再進(jìn)同一個場景。正好，原本就應(yīng)該是你們的尋仇，既然親自過來了，想來也不需要我動手。”
“當(dāng)然，謝謝，我會，親手。”宣梓瞳握緊了拳頭，在那個場景之后她無疑也經(jīng)歷了很多，現(xiàn)在憤怒起來也讓陸凝隱約感覺到了一絲危險。
“這件事情我們會計劃的，小瞳。”樊皓控制了一下宣梓瞳的火氣，隨后對陸凝說，“我們能不能專門約個時間詳談這件事呢？或者……”
“我會寫一份資料給宣梓瞳，不過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向翼在升階里幾乎都是避戰(zhàn)的，我對他不太了解。至于見面的話，我最近不是特別有時間。”
她要準(zhǔn)備升階，肯定不會有那么多時間來專門商討一個向翼的問題，想來宣梓瞳也不會假他人之手解決此事。
“好。”樊皓倒是痛快，從見面這短短十來分鐘的表現(xiàn)來看，這個隊長還是很稱職的。
“那你們繼續(xù)熟悉這里吧，還是挺重要的，我現(xiàn)在要回去一趟。”陸凝說。
和兩人告別后，陸凝很快就回到了院子里。此時一個燒烤架已經(jīng)支了起來，滿院子都是炭火烤肉的香味，寧夜衣端著一個瓷盤正在用夾子將火堆上的肉串翻來翻去。
“大中午的吃烤肉？”
“已經(jīng)下午了，我是打算拿來當(dāng)晚餐的。”寧夜衣咧嘴一笑。
現(xiàn)在的四個人里面也就是她和陸凝最輕松了，藤井因為上一場的失利現(xiàn)在正在繼續(xù)下苦工，舒星若則是一貫每天從早學(xué)到晚。一想到這里，陸凝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知道寧夜衣究竟成長到了一個什么地步。
“夜衣，問你件事。”
“說，想吃自己過來拿。”寧夜衣用夾子指了指旁邊已經(jīng)考好的一盤。
“你打算什么時候升階？”
“聽你這話好像是組織要求你去升階了？很棘手？”寧夜衣馬上知道陸凝遇到了什么情況。
“是升階，但是我不確定自己單獨一個行不行……假如你覺得風(fēng)險太高就算了，我這個要求有點無禮。”
陸凝走到烤架不遠(yuǎn)處坐下，拿起一根肉串吃了起來。
“單獨一個肯定是不行，你就算現(xiàn)在一個人，進(jìn)了場景也必須找隊友，想想血災(zāi)那是一個人能完成的場景嗎？”寧夜衣放下夾子，也拿起一根肉串，從底部一口全部吃進(jìn)了嘴里。
這正是陸凝最擔(dān)心的。
升階能容納那么多游客，也就能為難那么多游客，一個人的力量又不會有質(zhì)的飛躍，她不可能上來就控制整場的局勢，甚至有可能疲于任務(wù)而無法顧及人偶派對的那些家伙了。
但她還是想盡量多爭取一下。
“好啊。”
寧夜衣將簽子準(zhǔn)確扔進(jìn)了垃圾桶，輕描淡寫地答道。
“你說什么？”
“我說好，陸凝。現(xiàn)在舒星若還沒那個實力去升階，藤井不攢夠讓自己放心的分不會去升階，你認(rèn)識的人里還有比我更合適的？”
“這不是合不合適的問題，你應(yīng)該知道升階的……”
寧夜衣從兜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筆記本丟給了陸凝，陸凝一愣，打開筆記本，上面寫著的赫然就是關(guān)于二階升階考驗的各種分析，還有一些場景實例。
“不客氣地說，我可比你準(zhǔn)備得還早，就算你沒資格，我都有足夠的信心去升那個三階，混沌場景……我早就想看看了。”寧夜衣臉上盡是自信，甚至陸凝都沒注意她什么時候培養(yǎng)出了這樣的氣勢。
“哈哈，我算是庸人自擾？”
“我可不是個怕麻煩的朋友，只不過當(dāng)我有什么困難的時候，我也是會直接向你提出來的。”
“求之不得。”陸凝終于放下了心。
“對了，什么時候？”寧夜衣想到了什么，馬上問道。
“十三天后的升階場景，報名時間應(yīng)該是九天后，那是最肯定的時間。”
“那還有的是時間呢，要不要回去看看？”寧夜衣提議道。
“回去看看？”
“一階集散地啊，你忘了我們還能回去了嗎？但是這次升階之后可就再也回不去了，三階的人只能回二階。”
“哦……”
“別告訴我你在一階沒什么人好記得了，就算你不那么合群，也不至于一個朋友都沒有。”
雖然沒那么慘，但是陸凝只有一個還算是朋友的人留在一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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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個已經(jīng)開始陌生的混合式風(fēng)格集散地，卻驟然感覺這里有點小了。如果說二階的集散地已經(jīng)是個小鎮(zhèn)，那么一階只有一個村子那么大。
信息中心的門口聚集著很多人，中間有幾個明顯更自信一些的，就是那些所謂來“賺外快”的二階游客了，陸凝也是后來才知道積分不能隨便轉(zhuǎn)讓，這些二階游客為了能順利收費還得先和信息中心簽訂一份臨時導(dǎo)游合同，難怪收費那么高。
她倒是不用了，只是看著一群新人略有些感慨。
門口蹲著的人又換了一班，一階是永遠(yuǎn)不缺這樣的人的，而哪個人的消失都不會特別奇怪，甚至不會有什么人在意，陸凝路過的時候很多人自發(fā)地避開了，好像是能看出來她二階游客的身份一般……這算是蹲出來的經(jīng)驗？
這也是最后一次看見這些人了，她選擇回來的時間是晚上，還能看到遠(yuǎn)處有一些交通工具正在歸來，恐怕又是一次場景結(jié)束，或者新人的入駐？
她走進(jìn)了墓園，大致上和此前沒什么區(qū)別，除了多了幾個石碑，不知道是哪個有閑錢的人立的。
“這一趟走了挺久。”她走過一座座石碑，走到了目標(biāo)的兩座碑前，“而且這次離開就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說實話這會讓我感覺自己還是沒長大，但你看，我救了人，尹蓮姐，凌雁姐。”
這個世界會把人的心腸磨得越來越硬，表面也越來越虛偽。但是每個人都在珍惜第二次生命，用最符合自身意愿的方式讓這一次生命不至于虛度。
“你們其實……應(yīng)該會很喜歡這里的。至少和之前預(yù)料的不同，這里是個殘酷的競技場，卻還不是一個絕望的獵場。”陸凝在石碑前坐下，“我大概知道此前這里是什么樣子之后，便越發(fā)珍惜如今著來之不易的‘和平’競爭。我還是挺幸運，來到了這樣的一個時代，不需要成為英雄，只需要去享受英雄的蔭蔽就可以了。”
冷風(fēng)吹拂而過，陸凝抬起頭，看向墓地這里永遠(yuǎn)陰沉的天空。
“我也沒能救得了一些人……有個一根筋的朋友，雖然我立刻就為她報了仇，但我還是覺得自己如果再努力一點，或許能改變什么。原本來之前想給她在這里立個碑，不過她要是知道自己被打回一階了估計會和我絮絮叨叨很久……”
陸凝在墓園停留了一個多小時，隨口說著自己想說的東西，然后把那些心緒全部留在了這里。
之后，她就打車去了圖書館。
這個時間圖書館只有一些夜班了，但陸凝也就是來問問楊書玉的情況來著。而值班的侍者也很快就幫她查出了楊書玉的情況——她請假了。
集散地的工作人員請假只有一種情況，場景。
“什么時候？”
“昨天請的假，一個星期，希望她能早日歸來。”侍者答道。
陸凝不會等那么久的，她只能給楊書玉留了個信息，然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這么一看，自己似乎是真的沒什么認(rèn)識的人了。
哦，還有一個。
她發(fā)了一條信息，很快，對方便回復(fù)了，在一座廉價的通鋪公寓外面，她見到了很有些變化的龐少桐。
升階不成功并沒有特別影響他的心情，而見到陸凝也還是如同老朋友一樣高興。陸凝有些詫異他現(xiàn)在居住的環(huán)境，無論如何都不應(yīng)該是他這個水平的人居住的檔次。
“省錢，訓(xùn)練。”龐少桐言簡意賅地說，“我不想再輸一次了，下次升階一定要成功，就盡量不在多余的地方花錢了。對了，沈新月你記得嗎？我們后來在場景里見過，她說她那次就差了五十分，可能再努力參與一下就過了。”
“她后悔嗎？”
“不，她不是會后悔的人。她很清楚，為了那五十分，可能會把命搭上，沒了性命就什么都沒了。”
“果然還是她的風(fēng)格。”
“所以這次回來有什么事嗎？”龐少桐問。
“我又要升階了，所以回來看最后一眼，以后你不升階那就是再也不見了。”
龐少桐沉默了片刻，點點頭。
“祝你順利，謹(jǐn)慎對待。”
“我會的。”
“還有，不要再試著回來了，我不知道這里是否給你一種故鄉(xiāng)的錯覺，因為你可能有一些重要的記憶留在這里……但作為一個失敗的人，我想說一句，這里不是家，留戀只會讓人軟弱。”
陸凝瞇起眼看了看龐少桐，不過沒有問他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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