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走的那天，風(fēng)和日麗，萬里無云，林中樹葉沙沙作響，似乎也在挽留這個風(fēng)度翩翩的少年。
“老六，人都走了。”小七站在老六身后看著老六自老大離開后就沒有再移動的背影。
“我知道。”林希回頭，小七一如既往的站在身后不遠(yuǎn)處，這才注意到，自己站了多久，小七也一直在后面，抱歉的對小七笑了一笑。
從山莊門口回去的路上，小七一直沒有說話，林希也沉默著。
小七想著老六剛剛同老大分別，心情好不到哪里去，只能等她自己慢慢平復(fù)，而林希則是想著早上老大的離開，不愿多言。
今天天才剛蒙蒙亮，老大就來辭行了，到山莊門口，顯然所有人都沒有料到老大會走的這么急，大家都一副急匆匆趕來的樣子。
“老大，不再等等是師父嗎？”三師姐期盼的看著老大。
老大微微別過頭，“不了。”
從林希的角度看過去，老大眼里一瞬間閃過的是悲傷，已經(jīng)很久沒有從老大眼里看出這樣消極的情緒了。
況且老大學(xué)的是權(quán)謀之術(shù)，平常也不輕易向我們表露他的想法，這樣一種情緒出現(xiàn)在老大眼中，剛看到時還有些驚訝，但這種驚訝很快消散在離別的傷感中。
老大的離開，師父并沒有到場，或許是老大沒有告訴師父時間，又或許是師父不愿意見到這樣離別的場面。
老大朝著師父平時經(jīng)常在的方向，斂起表情，緩緩跪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頭，此時老大面色嚴(yán)肅。
或許是感念師父的教導(dǎo)之恩，或許是即將離去的悲情，或許是對師父懷疑的懺悔，又或許太多太多，全都包含在這沉沉的三個磕頭中。
一旁二師姐早已與三師姐一同泣不成聲，一向堅強，自喻為比男人還男人的三師姐也紅了眼眶，倔強的不讓眼中的豆子掉落，老五攥緊雙拳，垂眸掩飾自己的情緒，小七神色淡淡，倒是看不出來什么。
我只定定的看著老大，我與他們不一樣。我知道老大的離開是必然的，老大曾經(jīng)說過，會窮盡一生，拼盡所有。但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如此之快。
老大還是離開了，只是這一次與往日里不同，這一次老大不會再回來了。
老大這一去生死未知，就如同服下那顆藥丸時師父所說的那樣，出了山莊，生死有命，各自安好。
不，不是離開，是歸去。
老大轉(zhuǎn)身的動作不帶有片刻遲疑，那樣決絕，那樣無情，那樣狠心，像一把刀子，重重的戳在眾人的心上。
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老大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不帶一絲感情的轉(zhuǎn)身了，可大家依舊定定的望著那遠(yuǎn)去的背影，希冀的盼著老大能再回頭看看。
大家都不愿意相信，那個始終笑意盈盈的老大，會這樣毫不留情的拋下所有人。
老大的身形就快要隱于一片林間，驀的，他停住了，回首深深的看了身后的師弟師妹們，眼中一如既往的盛滿笑意，像那天上璀璨的群星，此刻老大的模樣與記憶中的那個干凈少年合二為一。
大家都極有默契，雖然此刻的場景林希實在是笑不出來，可還是扯著嘴角假笑，當(dāng)然自己也知道自己此刻笑的有多么牽強，多么丑。
“真丑。”小七看著林希故意扯起的嘴角。是了，所有人的關(guān)注點都在老大身上的時候，小七一直看著林希。
這一次老大是真的離開了，隱入林間，身影不見。
只一瞬，老大眼中風(fēng)云變幻，收起了那眼中的暖意，只剩下淡漠，決然的淡漠。
他很清楚自己這一次會面對什么樣的龐然大物，容不得他有半分掉以輕心，山莊里的人，自出了這念梧山，想來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此去生死未知，成，這山莊便是再也回不來了，敗，也沒有這個命回來了。
只要自己不聯(lián)系他們，就不會有人查到他們，也就沒有人會去傷害他們。我自己的事情，他們不該摻和進來。
老大從懷中摸出那張已經(jīng)泛了白的照片，手指輕撫過照片中女人的臉，閉眼，睜眼，離開。
余下的，只是照片的碎片隨風(fēng)飄散，隨意的散落在林中，掩于落下的樹葉之中。
林希就這么站著，凝望著老大離開的方向，這是一個預(yù)警，林希知道，還會有下一個，下下一個，離開分別都不遠(yuǎn)了。
不知道身邊的師兄師姐是什么時候離開的，自己沒有任何感覺，好像老大的離開，帶走了自己的心。
“老六，人都走了。”是小七！他還在？
林希緩緩轉(zhuǎn)過身，小七就站在不遠(yuǎn)處，應(yīng)該也是站了很久了。
林希這才注意到，五年的時間過去，小七已經(jīng)不是那個能隨意被自己欺負(fù)的小男孩了，現(xiàn)在的他比自己微微高出半個頭，要仰著頭才能看著他了。
“走吧。”
以前是小七跟在自己身后，現(xiàn)在換了換，小七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后面。
本是跟著小七的腳步，一腳一腳的踩在小七的腳印上的，誰料到小七會突然停住，一個猝不及防，撞上了小七的背，小七似乎也沒有想到會被撞，踉蹌了一下，穩(wěn)住自己。
“怎么了？”林希一臉無辜的看著小七。
“我撞到空氣了。”小七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
“是你傻呢？還是我傻呢？空氣還能撞你了？”林希被著牽強的理由給氣笑了。
要不是他說的話太無厘頭，林希都快要被他這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騙了。不得不說，小七長得就不像個說謊話的人，定力差點兒，很容易被他這張臉給騙了。
笑著的林希突然止住了笑，“你看著我做什么，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你笑起來好看。”小七收起凝視林希的目光，自顧自的向前走，也沒有理會林希有沒有跟上，臉上還浮起可疑的紅暈。
直到小七離開，林希都站在原地，好像因為小七的一個笑話，因為老大離開而籠罩的愁云不再那么厚重。
“老六，我可以進來嗎？”回到房間后不久，門外響起二師姐的敲門聲。
“師姐？”
二師姐站在門外，笑著道，“老大的房間要收拾收拾。雖然老大走了，但萬一哪天回來了呢。”
林希看著二師姐，不忍心告訴她真相，“嗯，我們一起吧。”
進到老大的房間，林希突然意識到，老大從來沒有把山莊當(dāng)作歸宿，因為老大的房間與林希進來的時候，一摸一樣，屋內(nèi)的陳設(shè)全都沒變。
除了，少一個人。
可能老大第一次進到這間房間的時候，屋里的陳設(shè)就是這樣，老大什么也沒有改變，因為于他而言，他就像是山莊的一個過客，離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但如果，師父沒有給牽心丹的解藥，他還走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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