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在哪里？
扶蘇向前走了兩步，發現周圍的環境有些熟悉，清淺的陽光懶洋洋地撒了下來，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扶蘇，在那邊傻站著干什么？快過來試一試外婆給你新買的衣服！”
充滿著慈愛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扶蘇渾身一顫，發現外婆正站在院子中微笑。
這是在瓊市，是在外婆的家里啊。
扶蘇快步向外婆跑去，等真正撲到了她的懷里，卻突然有些疑惑。
她為什么這么急切？
為什么從心底涌出來那么多的想念和委屈？
不應該這樣的，她不過是上了一天的課然后回家了，和往常一樣啊。
扶蘇感覺到有點奇怪。
“哎喲我們小扶蘇啊，”外婆穩穩地抱住了她，溫暖的手掌輕拂她的后背，“這是怎么了，在學校里受委屈了嗎？”
“來，快說說是誰，外婆去給你出氣！”
這樣的語調，這樣的情景，太熟悉了，扶蘇逐漸放松下來。
她從外婆的懷抱中出來，搖搖頭：“沒有人欺負我。”
“哦，是真的？”外婆開始認真觀察她的神色。
“真的。”扶蘇保證。
外婆于是放下心來，拉著扶蘇來試她特意買來的衣服。
“來來了，快穿上試試，這是今年我請王奶奶按照你的尺碼做的，天天總是穿校服怎么能行，小女孩子就應該穿的漂亮一點嘛！”
扶蘇于是順從地換下了衣服。
外婆于是又開始了那一通格外令扶蘇耳熟的話語。
“扶蘇今天在學校有沒有交到新的朋友？”
“沒有�！狈鎏K低著頭回答她。
“唉，”外婆輕輕地嘆了一聲，“扶蘇，你總是困著自己是不行的，我們人吶，總是需要朋友的。”
“面對別人的好意，不要輕易拒絕喲�！�
“世界上沒有那么多的壞人的，只要扶蘇愿意敞開心扉，一定能收獲更多的快樂和祝福的�！�
看到扶蘇不肯再說話，外婆再次將她抱進懷里，她的語調安詳又溫暖。
“就算現在沒有也不要緊，我知道扶蘇一定會遇到的，那個時候啊，扶蘇的生活一定比現在豐富多彩呀……”
“扶蘇，等有人愿意帶著熱誠接近你的時候，千萬不要拒絕呀，試著接受吧，外婆總希望能有人陪著你。”
“外婆！”
這樣的話，能帶著幾絲分別的意味，扶蘇不愿意聽。
“好好好，外婆不說了�！蓖馄潘砷_了扶蘇，為她整理著新換上的衣服。
“不知不覺間，原來扶蘇已經長得這么大了呀，真漂亮，”外婆的眼神中帶上了幾分恍惚，“真像小鈺啊�！�
扶蘇抿緊了唇瓣，低下頭扯了扯這件修身的新衣服。
看出了外孫女的不開心，外婆只好無奈地搖頭，她拉過扶蘇的手，不知道從哪里又拿出了一個小盒子。
“這是她寄過來的，特意從港城那邊買過來的，是送你的禮物，收下吧，嗯？”
扶蘇徑直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兩只手一齊背到身后。
“扶蘇，”外婆略帶嚴肅地看著她的眼睛，“不管怎么說，她都是你的媽媽，怎么能這么不禮貌？”
“外婆知道，當年的事……你有心結，可是你多少也該聽一聽他們的解釋呀，總是這樣逃避，難道你真得不要他們兩個還有你的弟弟了嗎？”
“小鈺也是我的女兒，別的不說，我知道她，作為一個母親，她怎么可能不愛你？季淵那個小子就更別說了，你剛出生的時候，他可是把你當眼珠子一樣疼的！你都忘啦？”
“外婆知道他們犯了錯，可是也不能一點機會都不給呀？”外婆拍了拍扶蘇頭上的幾根呆毛，“外婆給他們求個情，好不好，今年過生日的時候，和他們好好說說話吧！那兩個都是我的孩子，他們也是第一次當父母啊……”
“扶蘇，你要相信，無論如何，他們都在深深愛著你。別困著自己了，試著把那個結打開，看一看周圍的人，好不好？”
扶蘇仍然倔強地別過頭，但是心里卻悄悄地泛起漣漪。
按照往常，她應該想要反駁的，直接轉身就逃開了，完全不想聽到外婆嘴里的這些話，可是現在，為什么還站在這里呢？
她仿佛在努力想抓住什么……
她應該要失去什么……
心里的感覺越來越突兀，扶蘇趕忙抬起頭來，緊緊地看著外婆的臉，卻發現她的身體正漸漸化作光點，透明在塵埃里。
“外婆！”
腦袋上挨了重重一擊，扶蘇哭吼著沖過去，卻發現自己從外婆的身體中穿了過去，外婆越來越虛化了。
“扶蘇，”外婆眼神中帶著鼓勵，“要試著接受身邊的溫暖和愛呀。”
這是扶蘇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腦海中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激烈地碰撞著，扶蘇整個人陷在明暗不定的失重感中，周圍的環境扭曲了起來，然后也向外婆一樣漸漸消失不見……
扶蘇猛地睜開了雙眼。
視野里是白色的天花板，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這里是醫院。
終于從夢境中回到現實，扶蘇歪頭，恰好看到了自己手背上的輸液針和懸掛的吊瓶。
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扶蘇凝眸想了片刻，然而下一秒，一個高大的身影便推開了病房的門。
“你醒了！”
程子晟非常激動，他把剛剛替扶蘇打的熱水放到病床邊，細聲向扶蘇解釋：“你昏了過去，我看你好像發了燒，就把你送到最近的醫院這里，醫生說是你這段時間太勞累了身體本來就有些失衡，再加上又吹了冷風，這才病倒了……”
“你……現在覺得怎么樣？”
說這番話的時候，程子晟雖然還是害羞，但比起以前明顯進步了很多，他已經做好覺悟了，要成為替扶蘇遮風擋雨的大樹，要讓扶蘇看到自己男子漢的一面。
扶蘇點點頭，她看著程子晟為自己打過來的開水，溫聲開口：“謝謝你�！�
“不客氣！”程子晟的頭上立刻就開滿了美滋滋的小花。
嘻嘻嘻……是他的錯覺嗎，總感覺扶蘇對他溫柔了一些……
嘻嘻嘻嘻……
“��！”程子晟拍了拍腦門，“剛剛我爸媽打了電話過來，想過來……看看你……”
扶蘇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
程子晟帶著些不好意思向她解釋：“你應該還記得，我媽媽曾經在曲夫人那里和你見過……”就是那個一門心里想認你當女兒的那個女人……
在曲家？
扶蘇的腦海中漸漸浮現了一個自信利落的短發女人形象，自然也想到了程夫人對自己表現得過于熱情的好感。
原來是程子晟的媽媽么？
她又細細端詳了一下程子晟的面頰，果然發現母子二人在眉宇間的相似性。
怪不得第一次看到程夫人會感到熟悉了……
只是……要讓自己做女兒的話……
“扶、扶蘇……”程子晟開口，或許是扶蘇下意識蹙眉的神情讓他有些緊張，“我媽媽是非常喜歡你，她就是表達的方式太過另類了，你……不要……不要覺得她是壞人吶。真的，她就是太喜歡你了……”
“為什么？”
扶蘇臉上不經意間帶上了些許懵懂般的好奇，她確實感到疑惑：“你也喜歡我，你媽媽也喜歡我，我身上有什么特點嗎？”
畢竟之前和外界的交流是匱乏，扶蘇還不懂得如何婉轉表達，所以她說話也總是直來直去的風格。
然而程子晟聽成了一個大紅臉。
完全是因為“你也喜歡我”這幾個字。
下一秒，他努力降下自己臉上的溫度，程子晟認真地看向扶蘇清澈的雙眼。
“因為你好啊�！�
“你特別招人喜歡�！�
心湖里被擲下了不大不小的石子，泛起圈圈波瀾，扶蘇垂下頭，現在換成她的臉頰有些燒了。
“扶蘇，我一定會努力的！”程子晟漸漸冷卻的熱水推到她的那邊，“我一定會努力配上你的，你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你什么都不用怕，我一定會好好護著你的！”
“別推開我了，”程子晟眼睛里寫著執拗，“我一定不會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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