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好幾久，他一直在拍我后背，我忽然發現他長得好高了。
“你為什么長這么高？”我哭著說，“我現在想打你都夠不著了。”
他馬上蹲下，檢討說：“我錯了，以后我不吃那么多了。”
不由地我破涕為笑，看著他的好看的瑞鳳眼：“真討厭，凈說傻話！你咋這個時間來了？”
他傻笑著說：“我在電視里看見你演講了。”
啥都不用說了，我發小！
他說：“我不知道你信都沒有看。”
我說：“你不是給譚玉華說要出國了嗎？”
他說：“手續在辦，但是我一直等你的消息，問你那么多次，要不要我出國？家人催死，我就不走。萬一我走了，你的信寫來了怎么辦？”
我馬上又想哭了：“衛其野，對不起，原先我都沒有看信，因為我不敢看。”
他說：“我知道。”
你知道啥呀！你怎么會知道！
他說：“你看著沒心沒肺，從小到處跟人打架，其實你很膽小，你害怕身邊的人受傷，你害怕身邊的人走散，你寧愿自己被人打死，也不想他們受到一點點。我們一直在一起，那么多年，我走了，你很害怕、很孤單……”
似乎都說的很對！
我又哭了。
“我前天在電視里看到你演講了。”他又說，“我看到你哭了。”
所以立即買票，也不給家里人說一聲，就跑出來了。
我和衛其野又是說又是哭，很快到了中午，我媽從廠子里回來了，她臉色很難看，衛其野站起來喊了一聲阿姨，我媽點點頭，我心里說這是又和誰鬧矛盾了，怎么這個臉色呢？唉，副廠長不好干！
我媽一屁股坐在我身邊，把我和衛其野隔開，看著他問：“小野，你來這里，家里人都不知道？”
衛其野有點不好意思地撓頭：“我反正很快就回去。”
我媽嚴肅地說：“你也不小了，應該考慮父母的心情，你這么不吭不聲地跑出來，家里人很著急，知道的是你來玩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小惠和你有啥不正常的關系呢！”
我瞪大眼睛看著我媽，這是說的什么話呀，什么叫我和他有不正常的關系？
我媽看著我，生氣地說：“你瞪啥眼睛？你怎么不爭氣一點？啊，你這么大姑娘了，你不知羞我還知道丟人呢！”
我惱了：“我做啥事叫你丟人了？”
我媽指指門外：“剛才，譚玉華來找我，說你在家里和衛其野抱著哭！你哭啥哭？我是虐待你了嗎？還有你——”
她指著衛其野，“你不聲不響地跑出來，你媽電話打到我單位，找兒子，問是不是和我女兒在一起！全廠的人都知道有男孩子從京都跑我家里找我女兒，你再看看門外，鄰居都在說長道短。”
我火的不行，他媽的，說什么長道什么短？
我馬上跑出去，拉開門，門外幾個老娘們，手里拿個毛線團子在小凳子上繞毛線，看見我就還八卦地問了一句：“你家來客人了？”
他么的，就這些玩意是吧？
我邪邪地說：“是啊，來客人了，京都來的，大人物呢！”
輝嫂子馬上接話：“小惠，那人很高啊，長得很不錯啊！”
輝嫂子也是一個長嘴婆啊，我以前咋都不知道？
不對，她一直都是，只是我不關心這些而已。
“是啊，”我倚著門對她說，“長得比你家幾個兒子好看啊，輝嫂子，你說你咋生的呀，個個都長得像你，嘴叉子那么大，連個媳婦也討不到！”
輝嫂子登時惱了，這個世道，罵人可以，罵人家孩子，人家指定是要跳腳的。
很快輝嫂子和我對罵起來。我媽也過來，站在門口，聲音很響亮地說：“我的女兒，站的直行的端，來來來，你們不是覺得我們家毛腳女婿上門嗎？看看到底是誰？這是從小就一起上學的小野！你們有幾個人不認識他？”
扯拉著衛其野到門口給大家看，這個時候他們才看到，是衛其野啊！這孩子都是不遠的鄰居，小時候一直一起學習的，只是后來和外公外婆一起回原籍了。這越長越好看了啊！
都訕訕地走了。
我媽進了屋，對衛其野說：“你看見了？你不要覺得你跑來找小惠玩就是對小惠好，你要真對她好，就離她遠一點，京都不在乎談戀愛互相來往，這小縣城是不允許的。人活著是為啥，不就是為了一張臉嗎？”
衛其野尷尬地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我惱火地說：“媽，你怎么能這么說衛其野，他是我發小……”
我媽立即打斷我的話：“打住！發小，那是小時候，長大了就要注意分寸。小野，你家條件好，我家比不上，你想找小姑娘玩可以的，不要找我家小惠，小惠缺心眼，她啥都不懂，玩不起。”
我啥時候缺心眼了？
衛其野一直道歉：“阿姨，我沒有……對不起，我考慮的不周到，我以后會注意，你不要罵小惠。”
我很是惱火：“你注意啥呀，我們又沒有干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我媽根本不理我這一茬：“小野，你走吧，以后別來了，還有，信，也別寫了，你們馬上都上高三了，要考大學，努力了十多年，不就是為了上個大學嗎？你別影響她了好嗎？”
衛其野臉漲得通紅，被我媽堵得說不出話來。
我媽干脆利落地說：“你走吧，我送你去車站，票我叫司機買好了。”
我媽這啥速度啊，票竟然也買好了！我惱怒又悲傷地說：“媽，他才剛到，你就趕他走？”
我媽說你還想他常駐嗎？你還覺得丟臉不夠嗎？
他背著包，只好離開，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我，渴望的眼神，我心如刀絞！
不由自主地追著他，他想對我說什么，但我媽跟的很緊，尤其出門，我媽死死地擋在我和衛其野中間，對我低聲怒道：“曼小惠，你看看周圍鄰居的眼神，你還要不要做人？你如果今天敢跟著去車站，我們之間母女情分一刀兩斷！”
她的聲音極端地嚴厲，是我以前從來沒有聽到過的。
我不吭氣，賭氣走到衛其野跟前：“衛其野，我一定要考到京都去找你。”
衛其野被我媽看著，笑得有點僵硬：“小惠，我等你。”
我媽壓著怒氣對我說：“曼小惠，你如果敢再倔著跟過來，我就死給你看。”
我媽性格很強硬，她說去死，我相信，因為她和我爸吵架，真的喝過農藥，所以她的胃病是治不好了。
我絕望地看著衛其野的后背，心里慪得要死，哭也哭不出來，喉嚨里卡著，難受到極點。我再混，再二，也不敢拿我媽的命做賭注。
衛其野步履混亂地被我媽喊上了車，關門前，他扭臉，勉強地對我一笑：“小惠，再見！”
再見？怎么再見？什么時候還能再見？
“衛其野，你去國外吧。”我絕望地流著淚說，“我們永遠不要再見了。”
這一次，真的，永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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