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和我媽都很高興，任是誰家，孩子考的那么好，不激動才奇怪。
我弟說：“姐，你發現沒有，自從奶奶和小姑不再來了，爸媽明顯冷靜下來了。”
我說：“以后我要是遇見大事，你摻和不？”
我弟那雙精致的鳳眼看看我：“姐，我肯定要摻和。我的姐姐我要護到底。”
嘿嘿，來勁了啊！
有時候人就是不禁念叨，我們正說著我奶奶呢，奶奶和我姑就來了。
原來我奶奶聽說我考了全省狀元了。
一進門就激動：“我們老曼家就是出讀書人，想當年，家里窮的吃觀/音土，勒緊腰帶供老三……”
那苦大仇深的，唉，以前的社會是多么叫人擔憂啊，以至于老人家說起過去，所有的話題都跑偏了！
聽到最后，我明白了，我太爺爺給別人家做長工，看著主人算賬，眼睛偷瞄著學會了算賬，后來成了賬房先生，我爺爺家里窮的吃土，但是也是村里有名的秀才，我爸爸那就不用說了。
我姑也跟著說的天花亂墜。
她們都忘記了家里還有我這一號人物，我驚詫地說：“奶奶，那我大伯為啥書讀不出呢？還有小姑，不是總考鴨蛋嗎？”
我媽的臉都憋得要炸了，她第一次用最贊賞的眼光看著我。
我奶奶恨不得立即拍屁股走人：“小惠，你讀書繼承了老曼家的因子，可是你這說話不過腦子的毛病可不是我們老曼家的。”
我媽就接了一句：“嗯，是從我這里繼承的。”
我奶奶和我小姑竟然都點點頭。好了，話都不要說了，你們能明白的，指定是不歡而散。
我奶奶和我小姑走的時候放了一句話：“考上大學有什么了不起？要能讀下來才是本事。”
我就想問問你們是不是我親奶奶親姑？
我媽憂傷地對我說：“小惠，她們的諷刺也不無道理。不是我不支持你，媽現在手頭一分錢都沒有啊。”
兜頭一盆涼水，所有的興奮都冷下來。
全家人一起分析了一下，RD金融系，我這個成績是綽綽有余，肯定可以錄取，但是學費一年三千，生活費按照京都的消費水平一年至少也要四五千以上，再加上各種想不到的，一年一萬都打不住。
而SD，學費和RD差不多，但是消費卻低很多，一個學期一千五百元足夠了。
家里，是真的沒有錢了。
最終，我爸也無可奈何地說：“小惠，爸爸對不起你，你去SD吧，計算機也是很好的專業，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我媽也再次說了那句名言：“是金子，在哪里都會發光。”
我已經說不出什么話了。
我爸親自去了學校，找省里錄取投檔的辦公室，我的檔案，投到SD去了。
別了京都，別了，RD金融系。
別了，衛其野！
我坐在小樹林里呆呆地看著天空黑色舞蹈的飛鳥，它們好像那場大火沸騰的煙塵，彌漫了空氣，侵蝕了我們整個家庭，最終，爸爸媽媽、弟弟，奶奶，小姑……大家除了生氣一場，一切都沒有變。
改變了的只有我的前途，我的夢想，還有我的心境，毀掉的只有我一個人。
一切還沒有結束。
我因為心里已經知道RD去不了了，所以也沒有多少期盼了，錄取通知書早晚都會來，那個蓋著SD大印的通知書，雖然不知道長得什么樣子，總歸和我最歡喜的那個不可同日而語了吧。
但是有大學上總是很好的呀。
7月底，錄取通知書來了，是楊老師親自送到家里的，那時候我正在小商品街幫家具店卸貨，大夏天，我穿著長衣長褲，脖子里掛著一根毛巾，白毛巾都成花毛巾了。楊老師騎著自行車來都我跟前，喊了一聲：“曼小惠。”
我從車上“唰”跳下來：“楊老師，你咋來了？”
楊老師看我滿頭大汗的樣子，有點心疼地說：“小惠，我把錄取通知書送你家里去了。是SD的，機械系。”
哦，我知道了。
啥，機械系？
我瞪大眼睛：“楊老師，我報的是計算機系啊。”
楊老師痛心地說：“你這是第二志愿去的，而計算機系是很熱門的專業，估計是協調后，給你調到機械系去了。”
他么的，機械系，我一個女孩子，去機械系干什么？
天天和大榔頭和車轱轆打交道嗎？
楊老師看我暴躁，立即安慰我說：“小惠，機械系也很好啊，就業門路更廣，有志者事竟成，各行各業只要你努力，越是冷門越容易出業績啊，老師覺得小惠你將來絕對是個最厲害的高級專家呢。再說了，SD那不是誰想進去就能進去的，名牌大學啊。”
通知書都來了，除了認命也沒有好辦法了，除非不上，再復讀一年？
不，我家的情況，再復讀一年，估計學都沒得上了。
家具店的李姐聽到我考上SD，激動地說：“大學生，你今天別干了，快回家吧，錢我給你按照一天結算，快回去吧。”
我不要一天的錢，最后李姐千塞萬塞，我留了半天的錢，其實我才干了一個多小時，拿半天錢真的是難為情了。
一路上，楊老師陪著我，給我描繪著在機械系如果學好了，那些美好前景，按照楊老師的說法，我要是學到頂級，將來去造火箭都是有可能的。
欸，來勁了。
回到家門口，楊老師看我高興起來，他就走了。
我看看錄取通知書，挺漂亮的校園啊，心里也很歡喜。
一餐飯吃完，我媽把通知書的附件給我看了：學費一學期500元，被褥等雜費300元。
我媽無奈地說：“小惠，我們真的是沒有辦法，家里一分錢也沒有，欠的債就像大山……”
我有點惶恐：“媽，你是想讓我放棄讀大學嗎？”
她哭了：“實在沒有辦法……”
我爸在旁邊抽煙，抽的嗆死人了，他一言不發。
我弟忽然站起來，扒拉他的儲錢罐。他從小就藏錢，那個罐子寶貝的什么似的，藏得小偷都找不到。他一毛一毛地數著從豬罐子倒出來的錢，唉，他藏了那么多年，也不過兩百多元錢。
“我姑家能借我嗎？我畢業了就還她。”我問我爸。
我爸絕望地說：“我問過了，都沒有。”
都沒有？
不能怪親戚不幫忙，人家沒有義務替我父母供我，所以，體諒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體諒人家都有難處。
我媽試探地說：“要不，還是去你金伯伯那里借吧？”
求金前進？我立馬就有些煩躁。
我媽看著我：“前進這孩子我看著長大的，他的品行和現在的成就，即便你是個名牌大學生，也虧不著你。”
我爸沉默了半天說：“別借他錢了，小惠的一生不應該困在這個小縣城。”
我媽嘲弄地說：“金前進去國外考察了，你去借錢，他父母也未必肯。你看不上他，不知多少人排隊等著呢。”
心扎的難受。
“不，我不放棄，這樣吧，我自己去借錢。”我說，“借到錢我就去上，借不到錢，我……”
我其實再過一個月就滿18歲了，我也是成年人了，不能事事都依賴父母。
我媽說：“許慕卿家不是很有錢嗎？對于她們家，1000元不算多……”
好，我去許慕卿家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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