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我媽覺得衛其野一個人在原來他外公過的房子里過年太孤單了，就邀請他年夜飯一起吃，和我們一起守夜。

    衛其野和我弟都非常高興，我再像個男孩子，到底不是男孩子，除了氣人和欺負他，一點兒“哥哥”的意思也沒有，但是衛其野就不一樣了，他倆一起長大，年齡相差三歲半，和親哥哥一樣。

    大年三十一大早，倆人開始貼門神，每一扇門都貼上，衛其野從京都帶了好幾個燈籠，他把紅燈籠掛在大門口，然后對我弟說：“你還沒有高考，躲著點，不要從燈籠下面過�！�

    做學生的，都忌諱紅燈籠。

    我媽炸了熱藕夾和小肉丸，我們三個吃的滿嘴油脂，我看著衛其野說：“你要是我親弟弟就好了�！�

    他笑容僵了一下：“你一直當我是你弟�。俊�

    是啊，我感覺就和親弟弟一樣。我把藕夾拿了一塊塞進他嘴巴里：“你不做弟弟想做啥？啊，你想做我男朋友啊？笑死我了，我們倆誰不知道誰啊，一點兒新鮮感都沒有�！�

    他臉都僵了。

    我媽在廚房里喝了一句：“小惠，又胡說八道了？小野，別理她，說話不過腦子的人�！�

    守夜甚是無聊，我們拉著爸爸一起打牌，我媽準備明天過年的禮物什么的，我們這里過年，大年初一，大家互相串門拜年，煙、酒、瓜子、糖果什么的必不可少。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衛其野一起玩牌了，我要求和他打對門，我弟和我爸打對門。我一直大呼小叫，衛其野也各種作弊配合我，我爸和我弟人家倆人一點聲音也沒有，兩個仙似的坐著，我贏了就高興地大叫：“拿錢，拿錢，小軒，你個會藏錢的，把存錢拿出來。”

    我弟把他的錢包拿出來，我驚訝了：“你不是有個儲錢的豬罐子嗎？”

    我弟嫌棄地說：“姐，我長大了�！�

    唉，我弟竟然這么快就長大了��？

    是哦，我弟都14歲了，我把我弟拉過來站在衛其野旁邊，看著兩個單眼皮男生，心情很是愉快：“爸爸，你看他倆是不是長得都是最好看的？”

    我爸笑了笑說：“小野比小軒長得好。”

    嗯，我說：“小軒，衛其野比你好看，眼睛比你好看，鼻子比你好看，嘴巴也比你好看，最重要的是衛其野比你結實，你看看衛其野肩膀多寬，胸脯多厚實�！�

    衛其野眼神亮閃閃地看著我，繼續夸我呀！

    我嫌棄地看著我弟，像個竹竿似的。

    我弟翻著白眼說：“你看見衛哥，就開始嫌棄我了？我是你親弟。”

    親弟就不能說實話了？

    鬧著，就到了零點了，震天的鞭炮聲響起，我媽說：“這是你輝嫂子家，她家的老大終于找到對象了，年前結婚了。”

    我們這有個風俗，凡是新婚夫婦，第一年春節一定要在零點開始放炮吃早飯，說是“起得早過得好”。

    我大堂兄去年也結婚了，找了個比他大六歲的女人，丑的要死，我奶奶都快氣病了，因為老曼家的人別的不說，模樣都長得很好，我大堂兄也長得很好，但是家里窮，如今被人介紹了個丑八怪，還大六歲。

    我說：“那我堂兄看的上啊？”

    我媽說：“你堂嫂這個人，明天一早你就能看見，你到時候品品她是個什么樣的人，我看看你看人的能力有沒有長進。”

    噢，這么說，我堂嫂是個人物啊？

    我媽和我爸不像我和我弟精神那么好，他們先睡覺了，我們三個好久不見，都有點興奮，在一起胡侃亂侃。

    我弟有一個空出去上了趟廁所，衛其野目光灼灼地看著我，一改剛才歡笑：“小惠，我不知道你家發生了這么多變故，要是早知道，我早就回來了……我不會叫你去上SD，不會叫你為了1000元那么作難……”

    這都是我弟告訴他的吧？不過廠子的事，只要在本地，隨便打聽一下都能知道。

    衛其野難受地說：“小惠，我不想去國外了，我不能原諒自己。”

    大過年的，你要高興點兒啊，從京都那么遠跑過來就為了難受嗎？我擺擺手對他說：“你可千萬別半途而廢，我啥事沒有，在SD也混的挺好，我媽說過，是金子在哪里都會發光�！�

    他看著我，顯而易見的那種心疼：“小惠，那里和京都怎么能比！”

    我頓時覺得原先那些困難都不算啥，多幸福啊，我發小對我還是那么好。

    天不亮，我媽就喊我起床燒火，衛其野和我弟都迷糊著眼睛起來放鞭炮，因為不起不行啊，玩家燈火通明，且鞭炮隆隆震天響，拜年的很快就來了。

    餃子是素餡的，我媽加了很多的素料，好吃的不行，衛其野一下子吃了兩碗，吃著吃著，他忽然高興地大喊起來：“我吃到錢了！”

    伸手從口里吐出一枚硬幣，我媽就笑著說：“小野，你今年要交好運了�！�

    我把碗放下，扯著衛其野的小分頭說：“你太討厭了，我為了吃到硬幣都吃了兩碗了，快撐死我了，竟然被你吃到了！”

    他被我扯的頭發亂糟糟的，哭笑不得地說：“我錯了，我錯了，我一定把好運都送給你�！�

    正鬧著，我大伯一家人來了。他們在一起問好拜年，我則兩眼都不夠用了，到處找新嫂子。

    只見一道影子帶著哈哈的笑聲早就閃進門來，還沒有等我看清，那人已經走到我爸媽跟前，把他們按在椅子里，笑著說：“叔，嬸子，給您們拜年了，新年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竟然拉著我堂兄，夫妻倆直接跪下砰砰磕頭！

    我們都目瞪口呆，連我爸媽都有點懵，尤其我媽立即站起來，拉她：“秀芝，快起來，地上涼�！�

    說著，我媽就看著我，眼睛里都快伸出小手的感覺。然后她看我傻愣愣的，拉起來新嫂子，叫她坐下，直接過來扯著我進到里屋：“小惠，把你的300元先借我一下，我沒有想到她來這么大的禮，本來準備了100元，看來是不夠了�！�

    人家都跪下磕頭了，100元顯然少了。

    我有點擔心地說：“媽，這是我留的學費……”

    我媽立即說：“你放心，你走的時候我必定會給你準備好�！�

    這還是江凌風爸爸給的那個紅包加家教省下的300元學費，學校的獎學金年后開學才發。

    我媽給我新嫂子封了一共500元的紅包，我大嫂就開始夸我，夸我長得好，學習好，后來夸的我都快飄起來，我怎么那么好？我活了十八年，都不知道我竟然這么多優點！

    不過，我這個新嫂子，個子只有到我胸口處，也就1米5的樣子，黑炭似的，頭發稀稀拉拉，嘴巴特別的大，牙齒參差不齊，我都擔心她笑起來，整張臉會裂成兩半。

    我現在長大了，不能再像當年對斜眼姑丈那樣實話實說，但是我也想不出來什么夸獎她的話，除了她長得這樣，別的我都不了解，怎么表揚她��？我太難了。

    我傻乎乎地發愣。

    大嫂哈哈笑著說：“我妹妹是個大學生，能不嫌棄我，就已經很高興了，我以后也可以自豪地說我有個大學生妹妹，叫我們家那幫子人眼熱死。”

    他們都笑得很熱烈，仿佛多少年沒有見的親人。我卻只想著衛其野的一句話“小惠，我來晚了”。

    唉，這天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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