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青陽和葉小雙駕駛邁巴赫，帶著送親的隊伍，一路來到萊溪張鈞家。
老張家用傳統的方式侯完大席，送親的隊伍返程。
任務結束，車隊也就散了，各走各的。
車到中途，天下起雨來。雨越下越大。
葉小雙接到李釗的信息：小姐您定好時間跟我說，我來訂票。先生隨后從美國回來。
葉小雙回：那就明天。
收起手機，眼淚不覺就下來了。
下雨的時候，總是容易抑郁，也不知這眼淚為了誰？
仰或是在擔心姐姐龍小茗？
她曾經天真的以為，張鈞會是姐姐一輩子的良人，但事實上，誰又是誰的良人？
一輩子有多長？一輩子又有多少變數？
眼淚呼呼的流下來，心里楚楚的，塞滿悲愴。
鼻子抽了兩下，結果控制不住，悲從中來。
用手掩了嘴巴，止不住的“嗚嗚”聲，從手指縫里鉆出來。
龍青陽看看她，打了右轉向燈，慢慢靠向路邊，泊停。
大雨之中，寧曉冬的A6卷著一米多高的水花，從車旁駛了過去。
龍青陽的手機隨即響起來。
“剛剛是你們嗎？”寧曉冬問，“怎么停車了呢？”
“沒事�！饼埱嚓栒f，“抽支煙就走�！�
“我在前面等你們？”
“不用！”龍青陽說，“雨大，你先回去吧�！�
“那好，”寧曉冬說，“注意安全。”
龍青陽“嗯”一聲，“你也是�！�
打開雙閃，從車內往外看，外面白茫茫一片，世界是空白的。
只有車內的空間，真實存在。
伸過手臂，什么語言都沒有，把葉小雙摟進懷里。
葉小雙嗚咽，低低地、壓抑地嗚咽。
“對不起，寶兒......”龍青陽喃喃低語，吻她的頭發，“我知道你過不去這個坎兒，我知道換誰也無法接受......
......我沒轍了，除非我去把那個孩子弄死。我真的沒轍了......”
葉小雙“嗚”地一聲哭了出來，登時覺得崩潰，把頭埋進他的肩窩，肝腸寸斷。
龍青陽緊緊摟住她的小腦袋，自己也吭哧吭哧哭出來。
“你告訴我，雙兒，”龍青陽用臉頰摩挲她的頭發，“我應該怎么做？你要我去殺人放火，我答應，你要我去把那個孩子毀掉，我答應，我只求你，不要再這么難過，我受不了了�！�
葉小雙“啊啊啊”大哭起來。
我能怎么樣？我能讓你去殺人放火嗎？我能讓你去把那個孩子毀掉嗎？
我自己踹毛瑩瑩兩腳也到罷了，龍青陽你要對一個懷孕的女人痛下殺手，你讓我怎么看你？你讓我還怎么相信你？
天！我該怎么辦？
天，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龍青陽？
天，除了讓我離開，我還能怎么辦？
“啊啊啊！”
龍青陽滿臉淚水，慌亂無措地喃喃道歉，卻無法止息葉小雙的悲痛欲絕。
搜索到她的唇，深深的吻上去。
葉小雙捶打他的肩膀，卻掙不開他雙臂的鉗制，哭聲在嗚嗚幾聲之后，終于逐漸褪去。
接受他的親吻，接受他滿腔卻絕望的疼愛。
兩三分鐘，龍青陽托起她的小臉，星眸中淚光凄迷：“告訴我，寶兒，你需要我怎么做？”
葉小雙的淚眸定定看著他，然后搖頭。
“什么意思？”龍青陽摟住她的背，怕她會在瞬間消失。
“我離開�！卑肷危~小雙低低的說。
龍青陽搖頭：“我會死的，寶兒！”
“我還會回來�！比~小雙說，“你讓我有足夠的心里承受力，來接受那個孩子，撫養那個孩子。這個課題很難，你要讓我學會適應�！�
龍青陽點點頭，語無倫次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
“我不想跟毛瑩瑩爭，但是以后會有這種局面，你知道的，我不會爭，我會自己退卻，所以我害怕，因為我不具備那個能力，我覺得我躲開是安全的�！�
一句“我躲開是安全的，”說得龍青陽幾欲心碎：“雙兒，我不會讓你面對那種局面，不存在毛瑩瑩在我們之間的問題�！�
“不可能！”葉小雙說，“她是孩子的母親，而你是父親，不會沒有交集�！�
“我說不會就不會，你要相信我，寶兒！”
葉小雙搖頭：“不會的。毛瑩瑩會存在，會一直存在，直到死亡。”
“那就......”龍青陽把話咽了下去。
“那就什么？”葉小雙蹙起眉，“你要說什么？”
“等孩子出生之后，”龍青陽說，“事情會有變化，會有其他真相。”
其他真相？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耳熟？是不是秦嬴政也這樣說過？
葉小雙皺起眉。
為什么非要等毛瑩瑩生產，才會有其他真相？
龍青陽所說的真相，跟秦嬴政所指的真相，是一回事嗎？他們隱瞞了什么秘密？
沉吟了半晌，終于點了點頭。
“你答應了？”龍青陽欣喜。
“那就給我時間，等毛瑩瑩生產之后，我再做決定。”葉小雙有些失神，這話是秦嬴政給她說的，但他的原話后面是，再決定跟他，還是龍青陽。
“這樣也好！”龍青陽說，“總好過你現在就判我死刑！”
“這幾天我要離開下。”葉小雙喃喃說，“我想出去清凈幾天，還有......”
“你要離開？”龍青陽皺了眉，“還有什么？”
“還有......”葉小雙若有所思，心神疲憊，“總得替你道個歉。”
“你在說什么？”龍青陽握住葉小雙肩膀，“我怎么聽不懂？”
“我也不知道在說什么�！比~小雙垂了頭，“我腦子好亂�！�
龍青陽摸摸她額頭：“你不會是生病了吧？”
“我想回家。”葉小雙說，“我好累�！�
“好好！”龍青陽給她系了安全帶，啟動車子。
雨越下越大，路面的積水已經半尺高。
視線極其不好，龍青陽打著雙閃，微鎖著眉，穩妥駕駛。
回到家里的時候，天色已黑，龍承明和葉文娟等得慌了神。
雨沒有停息的意思。
葉小雙給李釗發信息：這種天氣，有航班嗎？
李釗回：只是秦安附近兩市，其他沒事。
葉小雙回：訂好票告訴我。
李釗回：秦先生已經訂了從美國返深圳的航班。
葉小雙：會不會影響他的工作。
李釗回：秦先生知道哪個更重要。
次日，雨仍然在下，只是稍微小了點。
葉小雙在龍行天下。
李釗發過信息來：我在廣場，小姐。
葉小雙打開窗簾，看到雨中那臺超長的輝騰。
等我，葉小雙回信息，一會兒下去。
坐回大班臺，拿了張A4紙，給龍青陽寫了幾句話：
......我需要一個答案，讓我安下心來。我保證我會沒事，并且盡快回來，告訴爸媽，你們都要放心。
字條寫好，擺在大班臺上，離去。
她知道，中午時間，龍青陽會過來接她。
11點40分。省城機場。
葉小雙的手機響起來，是龍青陽。
“雙兒你去了哪里？”車子點火的聲音，龍青陽上氣不接下氣。
顯然，這是剛在龍行天下的三樓看到字條，跑到了停車場，“告訴我，我去找你！”
“說了我不會有事。”葉小雙說，“不要擔心我。”
“你要去哪里？”
“......”
“雙兒！”
“我很快回來�！比~小雙說，“我保證�！�
“雙兒！”龍青陽叫，葉小雙已經掛斷。
龍青陽再打過來的時候，葉小雙過了登機口，手機關機了。
深圳羅湖。
皇家圣保羅32層，對面的大秦帝國，銀色的玻璃觸手可得。
這才多久，秦嬴政給她換藥的時候說，下次你會去32層找我。
原來她真的輸了。
秦嬴政似乎知道好多事情的答案。
那么......
廚師們安安靜靜的準備了晚飯，葉小雙冷冷清清地吃。
廚師們精心用了兩個小時做準備，葉小雙簡單用了三十分鐘吃幾筷。
忽然讀懂了秦嬴政肩膀上透出的冷冷孤獨。
大到可以進出人的冰箱，四面儲滿由32層種植的果蔬，卻每天因無人問津而不斷更換。
數十名廚師，變著花樣做出藝術品一樣的飯菜，主人卻只認那兩三口。
沒有人共享，沒有人交流，沒有誰能溫暖誰。
近萬坪的空中莊園，仿佛與世隔絕，高處不勝寒。
所以他把精力用在了中醫學的研究上，玉石的雕刻上，把語言的交流，給了那些泥塑。
李國強，即常晨師父說，他是個有用的人。
但是泥塑？
葉小雙心頭一凜。
穿過長廊，來到那間工作坊，迎面還是那尊真人比列的少年塑像。
十六七歲的樣貌，清秀俊俏，有秦嬴政的神采。
狹長的眉眼，剔透的聰慧，這應該是何等優秀的一個少年？
他的父親，是怎樣一天一天，面對失去他的痛苦？
而他痛苦的時候，是不是就把悲恨化成了筆記本上的：龍小雙？
但是，他放過了他......
葉小雙不由淚眼凄迷，撫摸少年冰冷的臉頰，低語：對不起！當年真的對不起！一切都是意外！我來贖罪，你可以原諒他嗎？我來補償，你讓我選擇何種方式？
這少年的泥塑撫摸在手下，似乎是有靈魂的，他不只是一只泥塑。
他......
葉小雙身體忽然激靈靈一抖，這泥塑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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