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龍小雙拐過街角,消失在路的另一頭,龍青陽又在車里坐了十幾分鐘,才開始啟動。剛行駛了幾分鐘,龍小雙的電話打過來,龍青陽預(yù)感不妙。
“雙兒?”
“哥!”龍小雙帶著哭腔:“你快回來,媽媽不見了!”龍青陽二話沒說,迅速調(diào)轉(zhuǎn)車頭。
返回社區(qū),龍青陽沖上樓,家門開著。
“怎么回事?”
“爸爸剛找了回來,說媽媽不見了。好幾個小時了!”
“叔父,發(fā)生了什么?”
龍承明大口大口抽著煙,說:“我下班回來,飯菜在桌上擺著。你嬸娘沒在家。我以為她出去了。我就先吃飯。結(jié)果吃完飯她還沒回來。我問了幾家鄰居,都說沒見她。我才慌了,找遍了整個社區(qū),沒她人影。青陽,嬸娘精神狀態(tài)不好,我怕她會出事!
龍小雙在一旁哭道:“別說了,我們?nèi)フ覌寢尅!?br />
“叔父,你在家等著,或許嬸娘會回來。我和雙兒出去找!
龍青陽拉起小雙的手,迅速下樓。
“哥,媽媽不可以有事,媽媽不可以有事。”龍小雙一遍遍地重復(fù)。
“不會的,不會的!饼埱嚓栆皇治罩较虮P,一手攥著她的小手,不住地安慰。但實則上,他的心里也慌了。
去哪里找?毫無目的!兩人先是來到社區(qū)花園,旮旮旯旯都找了一遍,沒有媽媽的影子。
龍青陽想到叔父說的,他已經(jīng)找遍了整個社區(qū),于是直奔社區(qū)外的路口。
這里常年聚集著一些黑出租,社區(qū)進進進出出的人,基本都在他們眼皮底下過。
“嬸兒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早上的時候,她穿的是一件咖啡色的半袖唐裝,黑長褲。不知道下午換過沒有。都怪我,我要在家就好了。”
“你不要自責(zé),嬸兒這是疾病,跟你沒關(guān)系!”
“但是我要在家,媽媽就不會出去。”
“你敢保證?她買個菜,串個門,你也要寸步不離的跟著?”
“......但是媽媽......哥,我好怕!
“沒事,一定會沒事的,相信哥!饼埱嚓柊阉男∈洲粼谧约旱淖齑缴。
社區(qū)門口的街道兩側(cè),路燈下停滿了黑出租。
龍青陽交代龍小雙,兩個人就媽媽的特征,分頭詢問黑車司機。
果不其然,在龍青陽問到第若干個司機的時候,對方說:“有這么一個大嬸兒,下午打小張的車走了。當(dāng)時要坐我的,我車上剛好有了人,就按順序來,坐了下一個,張鵬的車。”
“那張鵬呢?是哪輛車?”
黑車司機前后搜索了幾眼,說:“沒在。要不就是收工回家了!
“有沒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
黑車司機指著一輛灰色的豐田說:“那個車,是我們的頭兒。他應(yīng)該有。”
龍青陽急忙向豐田車跑過去。豐田司機在隨身裝的電話本上,找到了張鵬家的座機。
龍青陽打過去,簡單清晰地說明了情況。
接電話的正是張鵬本人,他略一思考說:“是有這么一位阿姨,下午五點左右,打我的車去秦鋼火車站了。”
“火車站?她去哪里干什么?”
“我也這樣問她,火車站停運好幾年了,你去那里干什么?”
“那她怎么說?”
“大嬸兒說,她就去那里坐坐,那里肅靜。”
掛掉電話,龍青陽對小雙說:“我們?nèi)デ劁摶疖囌!?br />
龍小雙知道媽媽為什么去了那里。
媽媽曾經(jīng)說過,當(dāng)年她和爸爸結(jié)婚,是在火車站迎娶的。
她說,她穿一身大紅的喜襖,梳兩條烏亮的麻花辮,火車在秦鋼站臺?,車門打開的那一刻,她站在爸爸的面前,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新娘。
秦鋼火車站曾經(jīng)輝煌一時,但自從客運數(shù)年前取消,現(xiàn)在已是草木扶疏,一片蕭條。唯一通行的線路,是山西運往秦鋼的煤炭車皮。
站臺上沒有燈光。
東西大約一千米的站臺,兄妹兩人從頭跑到尾,沒有媽媽的影子。
龍小雙絕望地伏倒在站臺上,嚎啕大哭:“媽媽!你在哪里!媽媽!”
龍青陽站在夜風(fēng)里,茫然四顧:嬸娘,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遠遠地,有汽笛轟鳴,運送煤炭的火車隆隆駛來。
站臺左右大約一公里內(nèi),同時亮起了數(shù)十盞高高的照明燈,迎接即將進站的火車。
龍青陽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
站臺西側(cè),兩三百米處的鐵軌上,蜷縮地、坐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龍青陽皺起眉,仔細看了一下,沒錯,是個人影。但是不是嬸娘,辨認不出來。
不管是不是,來不及辨認了,火車也是在那個方向駛來。遠遠地,已經(jīng)看到車頭的燈光。
龍青陽說:“雙兒。你在這等這。”他跳下站臺,沿著鐵軌,向那個身影跑去。
龍小雙也看到了哥哥奔赴的那個身影。她爬下站臺,跟著跑過去。
腳下是枕木,是石子,龍小雙磕磕絆絆,跌倒了好幾次。
她顧不得疼痛,她只要母親,她只要母親!失去母親的恐懼,她已經(jīng)體會到了,那是世界末日般的黑暗和絕望!
隆隆的火車聲越來越近,已經(jīng)感覺了鐵軌的震動。車頭燈光在迅速的接近。
站上的兩個執(zhí)勤,打著小紅旗,扯著嗓子呼喊:“干什么!不要命了!快下去,火車進站了!”
兩三百米的鐵軌,龍青陽已經(jīng)跑了過來。他看到,那個身影是嬸娘!但是火車,也已經(jīng)呼嘯著奔來!
還剩最后十幾米,龍青陽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抱著嬸娘滾下了鐵軌,然后,他看到,龍小雙在距離他二十幾米遠的鐵軌上磕倒了!
火車刺眼的車頭燈光,把龍小雙照的如同在烈日之下。
“雙兒!”龍青陽撕心裂肺。然后,火車隆隆的,排山倒海的,滾動著巨大的鐵輪,在他眼前駛過!
龍青陽的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一片黑暗。
“雙兒!饼埱嚓栐谛睦锇l(fā)出一絲氣息。
嬸娘在他的懷里,已經(jīng)整個傻掉了。數(shù)十秒后,嬸娘嘶叫:“雙兒!我的雙兒!”
龍青陽大約是昏厥了過去,嬸娘的這一聲嘶叫,他瞬間醒了過來,他下意識地緊緊抱住瘋了一樣的嬸娘,不讓她往火車上沖。
幾十節(jié)火車皮,終于呼嘯著過去了。眼前耳邊,一下子清凈了。
龍青陽看到鐵軌下的石子上,龍小雙仰面躺在那里。她滾下鐵軌來了,她是怎么在鬼門關(guān)上,滾下鐵軌的?
龍青陽站起身,又跌到下去,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會走路了。
二三十米的距離,龍青陽跌倒了三次。他真的是連滾帶爬的走完了這短短的路程。
車站上執(zhí)勤的工作人員也跑過來。
“雙兒!”龍青陽把龍小雙抱在懷里。她整個身體軟綿綿的,但是,她是完整的。完整的,意味了什么?
“雙兒!”龍青陽抱著她,喜極而泣。他知道,她的雙兒,逃脫了死神的手掌。
“你們怎么回事,都不要命了嗎?”兩個執(zhí)勤人員,也嚇得打了軟腿。
“火車是什么?你們不知道啊?粉身碎骨,你們不知道啊!”
好在眼前這三個人,都是完好無損的,其中一個執(zhí)勤人員,“嘩啦啦”就癱坐在了石子上。
龍青陽滿臉是淚,但心里卻是安慰的,他語無倫次地給兩人道歉。
“這個小姑娘沒事吧?”執(zhí)勤人員問。
龍青陽看看懷里的龍小雙,說:“沒事,只是嚇昏了!
“是震昏了。她怎么下來的。”
“不知道。我以為...我以為...我看到火車就這么過去了。”
龍青陽的眼淚呼的又涌出來,他不敢再想象剛才那一幕。
那刺眼的燈光,把龍小雙吞噬了。那一刻,他覺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的是自己。
“雙兒沒事吧?”嬸娘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虛弱地趴在女兒身上,恐懼已經(jīng)抽干了她的血。
龍青陽摟住嬸娘的脖子,埋頭哭道:“娘!你嚇死我們了!”
“掐她人中,掐她人中!笨粗飪簝蓚人慌無志,執(zhí)勤說。
龍青陽這才有了些許思考的能力。他按住龍小雙人中,果然,幾秒鐘的功夫,龍小雙“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媽媽!彼撊醯暮艉。
“雙兒。我的孩兒,媽在這里,媽在這里!蹦赣H摟住龍小雙,痛哭失聲:“媽對不起你,媽差點兒害死你!”
兩個執(zhí)勤人員攙扶著嬸娘,龍青陽抱著龍小雙,五個人像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戰(zhàn)士,沿著鐵軌踉踉蹌蹌,走回站臺。
“蒼天有眼,三條人命。 眻(zhí)勤送別娘三個,也禁不住抹淚感嘆。
他們見過在鐵軌上尋死的人,火車過去,魂飛魄散,零星的血肉,隨著車輪,飛散數(shù)幾里路。
坐進龍青陽的車里,媽媽摟著龍小雙,娘兒倆一直哭。
龍青陽蝸牛一樣駕著車,說:“雙兒,你是怎么下來的。哥當(dāng)時心臟都飛出去了,然后就昏了。沒看到,你是怎么下來的?”
“我還真不知道。我就覺得,有一只大手,把我扔了出去。我滾在石子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只大手?”龍青陽低吁,心道,蒼天之手?
回到家,娘三個的衣服全都是汗?jié)竦摹D赣H虛脫了,躺在床上就沉沉睡了過去。
龍小雙和龍青陽依偎在沙發(fā)里,給爸爸講了事情的經(jīng)過。
“我本來還有兩年可以正退,這樣不行,我給單位申請,提前辦理內(nèi)養(yǎng)吧。”
爸爸是單位的骨干人員,特種工崗位。帶領(lǐng)了三十幾號工人,常年在一線奮斗。他的待遇很高,辦理內(nèi)養(yǎng),會影響退休后待遇。
龍小雙沒說什么。她也擔(dān)心媽媽會再出意外。有爸爸陪著她,總是好的。
------題外話------
找不到媽媽的感覺,你有過嗎?你知道那種絕望的、焚心的滋味嗎?
我知道啊,那種滋味,還在心頭,鮮活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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