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時間，十一點整。龍小雙心想，是返回秦安市里，還是回家看看爸媽？
現(xiàn)在的位置是秦鋼，距離家，不過十分鐘的路。
秦安市，兩大城區(qū)：安城。鋼城。安城是市中心，鋼城是工業(yè)區(qū)。
想了一想，龍小雙對司機李冬說：“冬哥，已經(jīng)到這里了，不然你送我回家吧。”
龍小雙的家李冬知道，好幾次他和龍青陽出差，返程的時候，龍青陽都會回家。
“行。幾分鐘的路。”李冬說，隨后問：“那我是等著你啊，還是我自己先回。”
“放下我就可以。”龍小雙說，“回頭讓我哥來接我。”
“得來！”李冬應。
爸媽都沒想到龍小雙會突然回來。爸爸高興地一時亂了陣腳，廚房里來回轉(zhuǎn)了好幾圈，不知道給女兒做什么吃的才好。
姐姐龍小茗已經(jīng)返回萊溪了。卷走了龍小雙好幾本書。書架上一副被掃蕩過的樣子。丫的失戀了，估計是指著看書解悶。
媽媽看起來氣色還好，就是干瘦。兩顴赤紅的樣子，眼睛也似乎放光。龍小雙心想，媽媽是不是有些甲亢？
爸爸說，媽這幾天特別興奮，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疲累。
“那媽媽睡眠怎么樣？”龍小雙問爸爸。
“睡眠還是不好。但是她好像根本就不害困。”爸爸說，“一熬一夜，第二天還是精神百倍。”
“這是什么癥狀？”龍小雙琢磨。但是媽媽的狀態(tài)，看起來還是不錯的，不像以往的萎靡與消沉。
難道是媽媽好了？龍小雙在心里說。如果媽媽好了，她就不會再揪住趙冰一事，一根筋擰到底。那樣她跟媽媽攤牌，媽媽也不會再要死要活了。
龍小雙正在心里盤算著，爸爸問：“你哥怎么沒回來？”
“公司很忙。哥哥每天都泡在車間。”龍小雙說。
“青陽倒真是有出息！能吃苦，肯下力。”龍承明說。
龍小雙就想起趙冰，從參加工作，就是供應科的科員，十幾年了，真夠“專一。”
“青陽這個精神頭，跟爸年輕時，有得一拼呢！”龍承明說。
“那爸爸怎么沒整出個一官半職呢？”龍小雙說，“爸爸工作能力可是老厲害的！”
“當年要不是…..”龍承明打了個哏，說，“爸不比趙冰他父親差！”
龍小雙正要問：當年要不是什么？媽媽叫道：“雙兒，你來。”
龍小雙抱起小海豹，來到媽媽的臥房。
床上鋪了五顏六色的緞子，地上還有一垛棉花。
“這是干嘛啊？”龍小雙問。
“套喜被啊！”媽媽興高采烈地說，“給你準備的！”
“姐姐還沒出嫁呢！”龍小雙說，“你就開始張羅我！”龍小雙緊張起來。
“你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呢？”媽媽說，“咱又不是農(nóng)村，誰合適誰就出嫁，哪有那么多講究？”
“這八字還沒一撇呢！你也忒急了吧？”龍小雙叫道。
“八字這一撇還不容易？趙冰他媽都看好日子了，下個月你們兩個訂婚！”
“媽！你怎么還這樣！”
“啊？媽哪樣啦？媽這個樣不對嗎？”媽媽把手里的錦緞一扔，忽然就爆躁起來。
“算了，算了！”爸爸趕緊過來打圓場：“雙兒，你媽怎么高興就怎么來。別說準備喜被，就是準備彩電冰箱，爸明天也去買！”
“媽媽怎么這么急的性子呢？”龍小雙嘟起嘴，“我不就說了一句話嗎？”
“最近一直這樣，”龍承明說，“說上火就上火，爸都不敢喘氣了。”
龍小雙皺皺眉，心道：媽這是不把她折騰給趙冰，死不罷休！
龍小雙抱著小海豹回了臥房，飯還沒吃，心口已經(jīng)滿了。
龍青陽打來電話，龍小雙簡單跟他說了幾句，正要掛斷，媽媽跑過來，說：“跟你哥說，下午回來，吃餃子！”
龍小雙就把原話轉(zhuǎn)達給哥哥。
龍青陽也是頭大，不知道一頓餃子會吃出什么幺蛾子來。但是不應還不行，他不敢把龍小雙留在家里。嬸娘犯了病，擰上那一陣來，估計當夜讓趙冰把龍小雙接走的事，都能做出來。
“好，下午五點半，我回家。”龍青陽說。
龍小雙是希望哥哥趕緊回來的。只要哥哥在，她心里就踏實了。
吃完午飯，對門的張姨過來，給媽媽幫忙張羅著套喜被。龍小雙害怕她們又扯趙冰的事情，趕緊關(guān)門，午休。
這一覺到了兩點多，張姨和媽媽還在熱火朝天的忙活。龍小雙逃也似的離開家，步行來到了學校。
馬上開學了。
往年，一個暑假，操場上野草瘋長。開學第一天，報道之后，就是全體師生除草的環(huán)節(jié)。今年省心了。操場鋪成了綠色塑膠的，一馬平川，看著就舒服。
可巧教務主任王福仁在值班。
龍小雙就笑著打個招呼。
王福仁黑瘦了許多，神情也不好。
“許華老師的事，分局也調(diào)查你了，是嗎？”王福仁直截了當?shù)貑枴?br />
“是的。”龍小雙說，“她…還沒消息嗎？”
“沒有。”王福仁說，“公安部門把所有的人，包括我，都查了個遍，也找不到她的蛛絲馬跡。現(xiàn)在基本成懸案了。”王福仁皺起眉，憂慮重重的樣子。
“也許…她指不定那會兒就回來了。”龍小雙說，一面想起哥哥說過的：她活著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
“我不知道，她的失蹤跟我有沒有關(guān)系！”王福仁滿臉的痛苦，幾乎要哭出來，“我心里太難過了！”因為龍小雙撞見過他和許華的戀情，所以此際，王福仁也沒拿她當外人。
“你也不要著急。再等等看吧，會有消息的。”龍小雙不知道如何安撫他，只好站著說話不害腰疼。
“你知道嗎，小龍老師，為了許華，我已經(jīng)離婚了。”王福仁說，“可是我卻失去了她！”
“……”龍小雙有些語塞，她想起老師們背后說過，王福仁的叔丈人，是教育局的領(lǐng)導，他這個教務主任，全憑著叔丈人呢。如今一離婚，他的飯碗，以后都不一定端穩(wěn)當。但是他，倒真是個有情人！
“皇天不負有心人，許華老師以前過得挺苦，希望她能平安回來，你們終成眷屬。”龍小雙發(fā)自肺腑地說，一面虔誠地合十。
“我前妻…..”王福仁說，“有一次誤打了你，真對不起。”王福仁說。
龍小雙笑笑，說：“都過去了，還提它干嘛？”
王福仁長嘆一聲，往事算作罷了。眼望一馬平川的綠色塑膠操場，說：“學校倒是一派新面貌，越來越好了。只這個塑膠操場，就花了八十幾萬呢！整個塑膠底下的地面，都是用渣土夯實的！”
龍小雙腦海里就忽然晃過，李國強說李剛往學校送渣土，又被查處一事。她見過李剛和副校長在社區(qū)小花園里鬼鬼祟祟地交流。看來，這是副校長在利用這個校園工程，撈油水呢！
龍小雙說：“只是這塑膠聞著氣味太大，不知道孩子們習慣嗎？”
“也許是新鋪的原因，散發(fā)一段時間就好了。”王福仁說。他忽然想起來，問龍小雙，“你今天怎么會過來？”
龍小雙說：“開學不打算上班了。有感而發(fā)，所以過來看看。”
王福仁笑道：“果然是教語文的，觸景生情，觸情生景的！”
龍小雙說：“畢竟待了半年。還是舍不得的。”
王福仁說：“你這么年輕，多在外面看看，有好處的。開學之后，我也會離開，分到秦鋼第十一廠去。”
果然如此，龍小雙心想。
五點四十分，龍青陽回來了。
龍小雙已經(jīng)和媽媽包好了餃子。一葷一素。
爸爸炒了幾個菜，對龍青陽說：“叔今晚有個要求。”
龍青陽點頭，靜待下文。
龍承明說：“今晚，陪叔父好好喝兩杯，一醉方休！”
龍小雙張大了眼睛，說：“爸，您沒事吧？干嘛要一醉方休的！”
龍承明說：“小孩子家不要亂摻和。爸就是想喝兩盅了，怎么著？”
“會傷身體的！”龍小雙說。
龍承明說：“你是心疼你哥啊還是你爸啊？”
“說什么呢，你！”龍小雙嘟起嘴，“當然是你們兩個！”
龍青陽知道叔父的意思。嬸娘的精神疾患，讓他的心里有太多的壓抑，他需要釋放。
“雙兒，聽爸的。我們爺兒兩個，今晚就一醉方休！”
龍小雙嘴底下嘟囔：“爸爸最近血壓有些高呢。”
“哥有數(shù)。”龍青陽揉揉她的腦袋，去廚房拿出以前孝敬叔父的幾瓶好酒，斟滿兩個玻璃杯。
酒過三巡，龍承明抹了眼淚。他看著龍小雙，說：“我這輩子，最不后悔的，是二十年前，保住了我的小女兒！”
龍小雙一愕：“爸爸，你在說什么？”
龍承明抽泣了一下，仰頭灌了一口酒，說：“二十年后，我最恨的，是我保不住我的小女兒！”
“爸？”龍小雙聽不懂爸爸莫名其妙的話。
龍青陽沉默不語，大口喝酒。他在心里說：我不會讓你失去雙兒。
龍承明紅了眼睛，端起酒杯，還要喝。龍青陽奪過杯子，說：“今晚就這些吧。下次回來，咱們爺兒兩個再繼續(xù)。”
龍承明不依，伸手要奪回杯子，媽媽從臥室出來，說：“打住吧，打住吧。最近老是饞酒了，這樣下去可不得了！”
龍小雙就把酒杯收了起來。她想問爸爸，二十年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讓他不后悔？
但是龍承明顯見得酒意上頭，有些不省人事了。
龍青陽把叔父攙扶進臥室，給他脫了鞋，解了衣服，蓋好被子。
去洗手間的功夫，龍青陽給肖大福發(fā)信息：貨物找到了嗎？
肖大福回：后天你來驗貨。
龍青陽回：好！他在心里說，趙冰，你也不能怪我了，這都趕上了！
媽媽還是吃了一大把藥片，睡覺去了。
龍小雙輕聲對哥哥說：“媽媽看起來精神很好，但是脾氣火爆，一點就著的樣子。爸爸說，他都不敢大口喘氣了！”
龍青陽說：“明天我們再去秦河醫(yī)院，再咨詢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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