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南直隸至湖廣的邊境，湖廣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以下各府州主官齊聚在官道上翹首以盼。

    臨時搭建的接官亭中，地方遴選來的士紳代表和三老等端著酒水、牌匾等也是內心惶惶不安。

    太子太師、鎮國公、東閣大學士、九省總督夏大人在南直隸、江浙掀起的腥風血雨，便是深處內陸的湖廣省上下官紳們也是一清二楚。

    原以為夏督堂從南直隸赴江浙后，應該會一路南下，去往福建、廣東，至不濟也是折往江西才對。

    沒成想，這位煞星直接折回南直隸，西進要來湖廣了。

    真真是要了親命啊！

    三司使衙門剛一得到消息，湖廣上下官吏腦子就開始嗡嗡作響了。

    反了？

    不敢！

    先不說遼東軍南下，如今正壓在江北，名為圍剿陜西、河南叛匪，但人家也沒說就不能南下湖廣鎮壓叛亂啊！

    百般無奈，湖廣官員們只好聽天由命，擺出一副無比配合，全力逢迎的架勢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咱們都這么配合您夏督堂了，總不能不管不顧的像南直隸、江浙一般血洗一遍吧！？

    日上三竿，眾官紳們汗流浹背，卻絲毫不敢休憩，一個個站的整齊筆直，肅立在官道之側。

    就在大家伙眼睛就要發黑之時，遠處官道上奔來十幾位騎士，個個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

    “來了！”眾官紳精神一振。

    布政使作為三司使老大，當先一步站出，朝著錦衣衛緹騎拱手道：“下官湖廣布政使陳應輝，敢問可是國公爺先鋒官當面？”

    為首的錦衣衛百戶聞言一愣，似乎沒料到眼前會有如此多地方官員迎候，更沒料到堂堂布政使大人會率領官員們跑到省界處親迎督堂大人。

    不過，他乃是天子親兵，乃是百無禁忌的錦衣緹騎，此時更是侍候著鎮國公、九省總督夏大人，在外便代表著夏督堂的顏面，自是不會講官場品級那一套。

    只見他端坐馬上，隨意拱手還禮，說道：“正是某等！”

    此言一出，迎候的數百名官紳乃至地方扈衛的衙役兵丁們頓時一陣騷動，一個個的似乎都有些激動。

    陳應輝沒在意，也不敢在意對方的無禮舉動，揮揮手，身后一名幕僚端起托盤上前，便要將一袋袋早已準備好的見面禮送上。

    “區區心意，煩請百戶大人并諸位緹騎收下，還要勞煩諸位回稟國公爺，湖廣省布政使陳應輝、按察使石驤、都指揮使左良玉率全省上下官員并士紳、三老，恭迎國公爺！”

    百戶官手執馬鞭攔下那名幕僚，點了點頭，“這些就不用了，督堂大人向來見不得這些！”

    見狀，陳應輝也不敢多言，只得揮揮手讓幕僚退下。

    百戶官微微頷首后留下幾名緹騎在此等候，帶著其他人便順著官道折返了回去。

    沒過多久，官道上響起鳴鑼聲。

    接著

    “肅靜”“回避”

    兩道官牌出現！

    然后

    “太子太師！”

    “鎮國公！”

    “東閣大學士！”

    “大明行南直隸、浙江、江西、湖廣、廣東、福建、廣西、貴州、云南九省總督！”

    官銜牌接連出現在官道上，扈衛在側的錦衣緹騎高達千人，再加上總督親衛營的千余人，官道上全是招展的旗幟和騎士。

    陳應輝、石驤、左良玉三人面面相覷，接著不約而同的干咽了下喉嚨，一個個眼中全是擔憂之色。

    如此規模的隊伍，來者不善啊！

    三人中，左良玉的擔憂最輕。

    崇禎四年的征遼之戰中，雖說各鎮明軍唯有遼東鎮隨夏躍一起北伐功勛最高，剩下各鎮面對科爾沁蒙古各旗援軍也打了不少惡戰，這左良玉便是此戰中成名，戰后論功屬遼東鎮外功勛第一。

    此人不管日后如何，起碼當時乃至現在，能力還是很突出的。

    故而夏躍開啟新政序幕后，他因功轉至湖廣任職，如今擔任湖廣都指揮使、湖廣鎮總兵官，掛平蠻將軍銜，負責湖廣省衛所裁撤和新軍編練重任。

    左良玉是個機敏之人！

    為何如此說呢？

    此人頗會觀察形勢，也懂得如何迎合上意。

    既然朝廷重用夏躍，有意施行新政，開啟軍改之事。他來到湖廣履新后，便仔細揣摩南直隸新政中新軍改革的規程。在湖廣，他雖然沒有夏躍那么強勢，也頗有些手段。再加上朝廷財政收入這兩年大增后，于軍費方面十分大方。手中有錢，心中有了底氣，湖廣各地衛所的裁撤之事，算是走在了東南九省除南直隸之前。

    老弱一律裁汰安置，再重新征召青壯，半年來，湖廣鎮兩萬新軍編練的也是有聲有色。

    故而，一干迎候的官員中，他是心理壓力最小的。

    前鋒回報湖廣三司使主官并各府州官吏在前方迎候的事，夏躍微微頷首，既沒有表示不悅，也沒有覺著高興。

    湖廣此地任職的官員，從古至今，在揣摩上意，乃至迎合朝廷方面有一脈相承的傳統。

    世情如此，也不須多怪。

    至少，說明他們已經表露出配合的積極態度了。

    他此行湖廣，之所以不像以往那般輕車簡從，反而大張旗鼓，擺出了全套的總督儀仗，也是因地制宜。

    湖廣不像江南其他各省，此地深居內陸，官商勾結、士紳插足商事和朝堂派系爭斗微乎其微，反倒是慣喜跟著朝廷大政走。

    因地制宜，夏躍也沒打算一竿子將所有官僚全數抽翻的意思。只要積極配合新政，別搞陽奉陰違那一套，夏督堂還是很大度的。

    嗯，夏督堂發布新政前的事情全都既往不咎，但發布新政后還一如既往，毫不收斂的，就別怪督堂大人的鍘刀伺候了！

    他擺出這么大架勢，帶上如許多緹騎和軍士，倒不是為了在湖廣掀起腥風血雨。其一是要湖廣各級官吏感受到九省總督的威勢，要他們重視自己此行發布的政令，其二則是另有打算，倒跟新政無關。

    揮了揮手，大隊繼續前進。

    同迎候的湖廣官員、士紳代表及地方三老見面時，夏躍表現的和顏悅色，毫無之前在南直隸、江浙的冷面煞星樣子，讓一干官紳們總算稍稍放下心來。

    接著，總督行轅在陳應輝、石驤、左良玉陪同下抵達最近的府城。

    當晚，夏躍赴了地方上安排的接風宴，面對各方勢力的敬酒奉承，全都欣然笑納，甚至還出言安撫幾句，一時間賓主盡歡，地方上總算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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