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二見宋繼祖還敢頂嘴罵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罵的就是他，你說說我姑娘嫁給你們家這幾年，吃了多少苦。誰家新媳婦像個大老爺們的干活啊！在家都沒干上這么多活。你們倆都是死人嗎？”

    宋繼祖看了一眼躺在炕上咳嗽著說不出話的媳婦，還有兩個被吵醒嚇得哇哇大哭的女兒，心里一陣煩燥道，揉著雞窩一樣的頭道：“爸，您說這話就不對了，我們一家是一起勞動的，只是要還您那彩禮的糧食才把日子過成了樣的，我壓力大啊！”

    葉二見他不講理起來又提高了嗓門道：“你放屁！你去打聽打聽，這自打分了單干，誰家倉子里沒有個十袋八袋的糧。五袋糧的彩禮你還了有四年了吧！啊！到現在你還欠著一袋呢！你有個屁壓力，你是壓力沒糧換酒吧！”

    宋繼祖被噎的沒話說。低著頭自己負氣。

    宋老爺子也住了口，小心翼翼的遞過旱煙。葉二也不接。二話不說就往外走，走到門口他頓住了，對葉芝道：“你好好養著，我還得回去種麥子。”又不盡興地對著宋繼祖道：“你紅妹要是沒事拉倒，要是嚇壞了做下什么毛病，我跟你沒完。”

    葉芝滿眼是淚，全程自己的丈夫和父親也沒有顧忌過她的感受。這一天她的病又加重了幾分。

    葉二回家種麥不提。

    且說當日半下午，葉五正在地里種麥子。媳婦在家里就發作起來。葉五接到葉老太太托人捎到地頭的消息后，知道有母親在就不會有事兒，自己回去也幫不上忙，就說：“知道了，種完這點兒就回去了。”

    他堅信‘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所以他干活就一根筋，不干完他心里不得勁兒。只是加快了一下趕牛的速度。葉五耕完了最后一壟地，才牽著牛回家。

    葉五把牛進院子，就聽到媳婦在屋里掙扎叫喊的聲音，葉老太太在不住的鼓勵媳婦“再加把勁兒”。葉五趕忙把牛栓在牛槽上，又給牛填上了草料，準備進屋。葉老太太隔著門喊道：“五回來了吧！你先別進來。”葉五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響起，葉老太太趕快用事先準備好的襁褓把嬰兒隨便一擦就包起來了。

    葉五盼兒子盼了好久，他的第一個孩子是女兒，自從媳婦懷上這一胎，他就經常說：“走一步踹一腳也不如有個兒子好”。他斷定這胎是兒子，雖然不做聲。但是心里充滿著期待。聽聲音應該是生完了，他趕快開門進屋，看都沒看因為生孩子被折磨的大汗淋漓的媳婦，直接奔向接生的母親，問道:“丫頭小子？”

    葉老太太臉上沒有任何喜悅的表情沒好氣地說:“小子！”。

    就這一句葉五就明白了八九分，那個小紅布包里一定又是個丫頭。他看了一眼坐在炕里剛剛兩歲多的大女兒，又瞥了一眼那個剛剛出生的小丫頭。忍不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唉！一人守著一個丫頭過吧！”

    襁褓中的女嬰像一只小貓一樣嚶嚶發聲，炕上的產婦默默的流著淚。

    葉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念叨:“又一個沒用的賠錢貨，這政策這么嚴，以后要是再生就難嘍！”

    葉五聽了后越發的氣悶，斜了一眼襁褓中的女嬰，對著葉老太太道:“這個還得罰款呢！再生哪有錢了？”

    葉老太太不滿的嗆道:“那怎么整？你想一出門就有人罵你絕戶嗎？怎么也得有個兒子。現在那幾家可都有兒子了，你不眼熱？”真是知子莫若母。葉五和葉老太太是一個心思，真心的不甘心這輩子沒有兒子，只是眼下這個情況他沒有心情想別的，媳婦剛剛生了第二個丫頭，得想辦法把眼前計劃生育這關過去再說。

    禽畜歸巢，炊煙漸漸淡去，小山村夜靜如水，豆大的燈光在各家屋子里點點的亮著，提示著人們有勤勞的媳婦和婆婆們在油燈下穿針引線，納鞋制衣，縫縫補補。在田里勞作了一天的男人鼾聲如雷。圈里的耕牛跪趴在地上反嚼著美味的草料。不時的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葉五家炕上剛生產完的葉武媳婦守著剛出生的嬰兒閉眼休息了，葉老太太守著一豆油燈縫著一件衣服。葉五雖然累了一整天，可此時卻絲毫沒有睡意，他瞪著眼睛唉聲嘆氣！想想自己這些年受的白眼，他更是氣悶。

    兄弟姐妹們都各自成家立業了，他因為小的時候出天花做下了眼疾，影響了娶親。因為他是家中的老五，下面有葉六，葉七，兩個弟弟。農村人家思想單純，斷沒有哥哥不娶親給弟弟介紹相親的。

    為了不耽誤兩個弟弟娶親，他早早的就提出來和葉老太太分家了，其實說分家，著實也沒有什么可分的，他扛著自己的行李卷去了隊上，給大隊看房子，總算是有個落腳的地方了。從此以后他就吃住在隊里，而他的兩個弟弟也相繼結婚生子了。

    他自己受的苦和累只有他自己知道。別人農閑時都在家呆著，他春天栽樹、夏天脫坯、秋天割蘆葦草、冬天拉石頭，沒有一刻閑的，終于有了這個家。自從娶了媳婦后，他又干著兩家的農活，經常一天半宿的干，他知道只要勤勞總會有出頭之日的。

    現在媳婦已經給他生了兩個丫頭了，這沒兒子他可受不了別人的白眼。別人還好，只是自己的四哥，又從小就跟他不對付，后雖然娶了傻媳婦又不能生養，消停了幾年。自從年前大哥家葉平過繼給他以后。葉五就聽到了許多葉四傳出來的風言風語，說，“老葉家就他葉五一個沒兒子的。以后就是絕戶了”。葉五想他葉四有兒子也不是他自己的，他得意什么呢！可是現在別管是不是親的人家是有兒子了。葉五指望著媳婦這一胎堵住葉四的嘴呢！這下完了，希望破滅的如此徹底。

    葉五心里琢磨著，再生個兒子的執念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一天的勞動已經讓他的身體攤在炕上，可是他的腦子還在飛速的旋轉著。他不能就這樣了，他一定要生出個兒子來，他是聽說過的，很多人家都是生了好多姑娘最后生個兒子出來的，甚至別的屯還有生九個的呢！他這才兩個姑娘，還是有希望的。只是現在政策不一樣了，不讓隨便生了。他不管，他要個兒子，不管罰多少款都要生個兒子出來。他不爭饅頭也要爭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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