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三哥騰的一下站起來，滿臉淚痕向眾人憤怒的一字一頓的道：“我妹妹不也是凍死的嗎？他葉六子怎么就受不得凍了？”

    眾人一下子都住了口，一會兒，葉七上前拉著胡家三哥讓他坐下，安撫著。

    胡家二哥問葉六子道：“我想知道你們兩口子是因為啥吵架的，按理說我不應(yīng)該問你們夫妻之間的事，但是現(xiàn)在我妹妹因為這事兒死了，我不想讓她死的不明不白。”

    胡家眾人都等著葉六子回答，葉家人有知道一星半點兒的，也有不知道的，大家都想知道什么事兒能讓兩個人打成這樣，葉六子卻是支支吾吾不肯說。胡老爺子怒吼一聲：“說！”

    嚇的葉六子一個激靈差點沒從凳子上摔到地上。他連答應(yīng)了兩個：“哎！哎！”

    葉六子小心翼翼的說開了：“昨天早上，我叫我媽來給葉蒙刮痧，刮的時候孩子哭，她也哭，我心里煩躁，就打了她一個嘴巴。刮完了她還在哭哭啼啼，我一氣之下就把她和孩子扔在家里自己出去了，我以為孩子兩個小時左右就能醒來，我們小時候只要一有個頭疼腦熱的，刮完了，睡一覺發(fā)發(fā)汗也就好了。誰知道孩子一天了還沒醒，她守了一天，晚上我喝了點酒回來，發(fā)現(xiàn)家里冷鍋冷灶的，連口熱乎水都沒得喝。我就和她發(fā)脾氣了，我讓她去燒水，她不肯，我就拉她，沒想到把她拉的摔到地上了，她一氣之下，起來把大半瓶老白干喝了，喝完上來就打我。”

    說著他指了指臉上的傷道：“這就是她撓的，我當(dāng)時也是醉了，沒顧那么多就和她廝打起來，后來淑嫻和大嫂子來了把她拉開了，淑嫻和大嫂子走后她就跑出去了，后面的事兒就是大家知道的樣子了。”他盡可能的簡潔的說，又故意沒有說葉五讓他去追的話，他怕再在胡家人的怒火上澆油。即便是這樣，胡家人還是憤怒不已，大罵葉六子是畜生。

    葉家眾人也都覺得葉六子太無理，尤其是葉七夫婦，葉偉和葉平，在他們心里葉六子和媳婦動手是十分牲口的行為，還敢把重病的孩子放在家里一整天，簡直不配為人父。但是此時此刻，他們不敢表現(xiàn)自己對葉六子的不滿，他們?yōu)榱吮Ｏ氯~六子的命還要勸胡家人節(jié)哀、息怒。

    葉老爺子稍稍平復(fù)的心情又被葉六子的話激起了火花，他道：“你們?nèi)~家人都在，你們自己聽聽，你們聽聽，他做的那是人事兒嗎？我不能讓他守靈嗎？”

    葉家眾人都低下了頭，好像犯錯誤的是自己一樣，簡直找不到理由為葉六子辯白。葉二想說：‘兩口子吵架是正常的，女人喝酒就是不對，女人打男人就是不對，吵個架還大半夜回娘家也不對，今天的問題就在于人死了，如果沒死就什么事兒都沒有了，在他看來都不是什么大事兒。’這些話在他心里嘀咕了幾個來回也沒敢吐出口，他怕說了胡家人就會沖他來。他就慫了，低著頭只顧抽著煙，一句話也不說。

    葉三更是個沒話的，葉家的事兒他從來不多說一句話。現(xiàn)在更是一樣，他生怕說錯了話得罪胡家人，又怕批評自己六弟不對被六弟怨恨上，這以后還是要見面的，他也低著頭只抽煙不說話。

    葉五知道昨天葉六子媳婦走后的情況，他讓葉六子去追，但六子犟脾氣上來了，說啥也不去，他無奈的只好回了家。現(xiàn)在他不能說這些自己知道的情況。說出來就是給六弟又填了一層罪過，還有可能讓他這個一知半解的人惹禍上身。他要幫六弟勸著胡家的人，要不胡家的人不可能放過六弟。

    想了想葉五上前對胡老爺子道：“胡叔，您先消消氣，按理說兩口子過日子沒有舌頭不碰牙的，這事兒說一千，道一萬都是六子的錯，您要是讓他贖罪也是應(yīng)該，可是您想，要是讓他凍死了或是跪殘了，這兩個孩子咋整？”說著看了看炕上哭累了的葉芳和葉蒙。接著道：“孩子已經(jīng)沒有媽了，不能再沒了爸啊！您看能不能抬抬手，輕點處置，給孩子留個全須全尾的爸。”

    胡老爺子看了看兩個孩子嘆了口氣道：“老五說的對，不能讓他死了或是殘了。孩子不能沒有爸。”

    葉家眾人見胡老爺子有所松動，都暗自舒了口氣，靜靜的等著胡老爺子的判決。

    胡三哥仍然很氣憤的道：“爸，不能就這么放過他。”

    胡老爺子朝三兒子擺擺手，示意他別說話，低頭沉思了一下道：“我要他守靈到半夜，但要給我女兒停靈七天。”

    在葉家屯能停靈三天的都是德高望重的高壽老人，而停靈七天的還沒出現(xiàn)過。胡家提出這個要求，一是想讓六子媳婦風(fēng)光大葬，二是想臊一臊葉六子的臉。

    葉二這時坐不住了，自己父親當(dāng)年病逝時都沒有停靈七天，六子媳婦，一個女人憑什么就停靈七天。他一下子站了起來，但又找不出合適的話來勸，他怕說完了適得其反，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他什么也沒說又狠狠的坐下去。

    葉六子自己也不說話，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這時葉五道：“停靈七天就七天，這是我葉家屯從來沒有過的葬禮，就依胡叔的。”

    就這樣，葉六子在胡家三兄弟的監(jiān)視下足足給媳婦停了七天的靈。因為葉六子媳婦的死法太過于駭人，在這七天里，一到天黑那些愛串門子的也都不出門了，家家戶戶都早早的關(guān)了門，葉芳和葉蒙除了白天在家給媽媽燒紙外，其余時間都去葉五家住，這是胡家人的意思，一是葉蒙病剛好，怕孩子被沖撞了，二是他們只想讓葉六子給媳婦贖罪，不想牽扯孩子。

    在孩子的心里最愛的除了媽媽就是爸爸了，他們沒有因為舅舅們?yōu)閶寢尦鲱^而覺得有多解氣，而是更關(guān)心自己的爸爸。雖然知道爸爸做錯了事導(dǎo)致了媽媽的死，但是更知道未來的日子要和爸爸相依為命。

    葉老太太緩過氣來聽說了胡家人的要求，就替自己的六兒子不平，她總是道：“她一個媳婦停靈七天，那我這個做婆婆的，以后照著什么標(biāo)準(zhǔn)停？”但是她也只敢在沒有胡家人的時候牢騷幾句，沒有人會往心里去。

    凄厲的北風(fēng)刮著雪粒子足足盤桓了七天，直到六子媳婦下葬后雪才停下來，奇怪的是無論是院子里還是大街上都沒有多少積雪。其實雪真的沒有多大，全是風(fēng)造的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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