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之前葉二從外面溜達回來，看了一眼母女倆手里的活計，又睨了一眼炕上坐著的葉豐，滿臉不自在的道：“你這一天天吃了飯也不出去溜達溜達，你看誰家大小伙子總在屋里蜷著，像個娘們兒似的。”
一聽這話，葉二媳婦和葉紅知道這是又要無事生非的發彪了，葉二媳婦轉移話題道：“你看一下，這是我給老六家小芳和小蒙做的冬天的鞋，用這個鞋面好不好？”
葉二瞥了一眼道：“你們女人的事兒，這個我不管。有那些舊衣裳，破棉花你就做唄！穿在腳上曖和就行。”
葉二媳婦道：“給人家孩子做一回，哪能就都用舊東西胡弄呢！”
葉二眼珠子瞪老大喊道：“做雙鞋而已，還花錢買新的啊？”
葉二媳婦知道他平時小氣的性子，又加上正是家里沒錢的時候也不觸他的霉頭，就淡淡的道：“不用你買，棉花和布家里都有現成的，鞋底我自己已經納好了。”
葉二不屑的小聲道：“你也是愿意整，就是不做誰還能說你啥不成？”
葉二媳婦不滿道：“這是你一個當二大爺的該說的話？當面跟老六這么好，那么好的，你好意思看著兩個孩子穿不上鞋嗎？”
葉二也自知理虧就道：“好了，好了。你做吧！做吧！”
葉二媳婦氣呼呼的道：“本來我和老五媳婦商量了，一人做棉鞋一人做單鞋。老五媳婦看我還要顧及著大閨女家的兩個孩子，怕我活太多就搶自己著做棉鞋，棉鞋的多費工啊！還得納鞋底。可我一想啊！咱現在不是沒錢買塑料底子嗎？就讓她做單鞋，我搶著做了棉鞋，我尋思著自己受點累，也給你減輕點兒負擔。沒想到你不單單是個不領情的，根本就是個無情的。”
葉二聽了媳婦的話一時間無地自容，蠻不講理的道：“我不無情能怎么著，家里沒錢我不得算計著來嗎？老祖宗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要受窮。’過日子就得算計著來，能說怎么樣就怎么樣嗎？我不是也沒反對你給葉芳和葉蒙做鞋嗎？你做你的，只要不花錢，你愛做什么做什么。”
葉二媳婦道：“人家老六兩口子可是對你從來沒有二心的，對你是啥說道都沒有，你這個當哥哥的就憑良心吧！我做鞋一不看你，二不看你媽，我只看那死了的那位，我們妯娌處的好。”
葉二突然道：“這關老太太啥事兒啊？你看看你說話牽三扯四的。”
葉二媳婦冷笑一聲道：“是不關老太太的事兒，你問問孩子們，老太太今天都說了些啥話。”
葉紅和葉豐都低著頭不敢說話。葉二支愣著耳朵等著說下文。葉二媳婦手里的活不停，接著說：“老太太今天來又是抹眼淚，又是拐彎抹角的讓我給葉芳和葉蒙做鞋。”
說完又冷笑一聲看了一眼葉二道：“你今天沒在家，你要是在家你就聽到了，她說那話多難聽，說我不應該給大閨女家的兩個孩子做鞋，要顧著自己家點兒。你說有意思不？”
葉二道：“老太太一輩子看不上丫頭，誰家的丫頭她都不稀罕。”
葉二媳婦接著道：“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大閨女不應該又生兩個丫頭拖累娘家，你說我給自己的外孫女做兩雙鞋子，怎么就拖累著咱家了。孩子那么小就沒了媽，比葉芳和葉蒙還小呢！不更可憐嗎！咱這葉芳和葉蒙至少還有奶奶照應著，她們有啥，有個醉鬼爺爺。再說老六再不濟也是個能干的，雖不能縫縫補補的他還能賺來呢！你瞅那個宋繼祖，除了和酒親和誰都不親。兩個孩子跟著他算是倒了大霉了。”
葉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孩子是可憐，可是咱媽說的也沒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往后上水屯老宋家的事兒還是少管的好。”
葉二媳婦瞪著葉二不敢置信的道：“怎么老太太因為歲數大了糊涂，你這不老不小的也糊涂了嗎？你自己的外孫女，你自己都不管了？這是你個當姥爺的能說出來的話。”
葉二喊道：“你都管，你能管得過來嗎？”
葉二媳婦道：“我哪兒還不省出來幾兩棉花，幾塊碎布來，給孩子做雙鞋啊！要依你的意思就不管外孫女，也不管侄子侄女唄？你比老太太還狠心啊！老太太是重男輕女，你是六親不認，過死門子日子呢！”
葉二理直氣壯的道：“你愿意做你就做，我就是這么個人，我也用不著他，他也別來牽扯我，怎么地？我做錯了嗎？”
葉二媳婦見他不說理就道：“你有那個本事，孩子生病的時候你怎么第一時間把你六兄弟找來了呢！你有本事，你別求人家啊？”
葉二見媳婦接他的短處，怒道：“事急從權，那不也是你的兒子嗎？要是你把他生的畏畏縮縮，他能至于傷了手也不吱聲嗎？”說著又指著葉豐罵道：“你個敗家子。”
葉豐無緣無故就躺槍了，只低下了頭挨罵，也不說話。
葉二媳婦聽了葉二罵孩子，心中怒火中燒道：“孩子和你出去干活，你個當爸的不照應著他，把我個好好的兒子當驢使，要不是你說打就打說罵就罵，孩子至于成這樣嗎？還說我生的不好？我倒是不想生呢！你不是沒兒子不行，沒兒子不行的嗎！沒兒子連你自己的媽都不待見你，非逼著我給你生出兒子來不行，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想想生出兒子你好好待他了嗎？”
葉二手指著媳婦道：“生兒子是你的本份，誰家老娘們不養兒子呢！”
又指著葉豐道：“我對他咋地啦？我把他養這么大還想咋地啊！我當爹的還欠他的不成？”
葉二媳婦道：“你養他那是你該盡的義務，你和誰抱屈呢？”
葉豐聽了二人的爭吵，悄悄的下了炕，去了西屋，葉紅也放下手里的活兒出去了，見西屋燈開著，也去了西屋。
西屋炕沒有燒火冷冰冰的，葉豐道：“我想在這屋睡。”
葉紅道：“我也想在這屋睡，就是太冷了，等天再曖和點兒，咱們搬到這屋來吧！”
葉豐道：“嗯！”
葉紅道：“等他們吵完了咱們再回去。”
葉豐道：“好！”
……
東屋葉二和葉二媳婦還在爭吵，只聽葉二媳婦道：“你這個犟種，六親不認就知道認錢。”
葉二犟道：“我就這樣兒，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才知道啊？”
……
夜突然變得漫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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