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老太太道：“解鈴還須系鈴人，這孩子是個心思深沉的，可不像別的孩子你罵兩句回頭就忘了，這個……”說著叢老太太搖了搖頭。

    葉五將信將疑，這時叢淼拿著一個空瓢回來，又端著一瓢涼水出去了，這是叢淼用來緩解牙疼的方法，就是嘴里含涼水，等涼水含熱了就吐掉，再換新的涼水，水涼就會舒服一些。

    葉五雖然嘴里不說，但是心里也是心疼的。他在心里下定決心要和葉蘭談談。

    終于當天下午，只有葉五和葉蘭還有叢老太太在屋里，叢老太太借口出門去透透風，要給葉五和葉蘭創造單獨說話的空間，誰知葉蘭也跟著要下炕去，她對叢老太太道：“姥姥，我陪你。”

    葉蘭是不想單獨和葉五在屋子里才會這么急迫的想跟著姥姥出去的。葉五一下子也明白了，剛想要制止，叢老太太就道：“你不要跟著我了，我去上廁所，一會兒就回來，你在屋里等著吧！”

    葉老太太出去了，葉蘭感覺在父親的威壓下無處遁形，真想現在就死過去才好，因為她不保證這個暴戾的父親下一秒能不能張口就罵她。

    讓她沒想到的是，葉五異常和靄的看著她叫了一聲：“老閨女。”

    葉蘭一下子不知所措了，這是什么節奏？她一雙驚恐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個隨時能變成怪物的父親。是的，她怕他，她的膽小與她的病情有關，也與葉五給她帶來的傷害有關。

    葉蘭本能的往炕里湊了湊身子。葉五又溫和的道：“你看你媽，因為你都折騰啥樣了，你不心疼嗎？”

    葉蘭透過玻璃窗戶看到媽媽手里端著一個水瓢正在滿院子的走呢！葉蘭怎么不心疼，可是她不想在父親的謾罵下生活下去。葉蘭的眼睛瞬間就濕了。

    葉五往她身邊湊了湊道：“你是不是怕爸爸？”

    葉蘭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輕輕的點了點頭。葉五看了心有所動，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應對，他想了好一會兒，突然意識到胡大夫說的話，不能驚嚇，可是自己自從回來后對她都做了什么？雖然沒有打一下，可是當天自己心情不好罵她罵的那么狠。

    葉蘭的眼淚還沒有止住，不是她不想止，是根本止不住，她知道父親不喜歡看到孩子哭，她不能再哭了，再哭他還會罵人的，沒準兒還會給家里籠罩上一層陰云，長時間不能散去。

    葉蘭越不想哭越止不住，葉五心里想了好一會兒，湊到跟前來對葉蘭道：“過來，到爸爸這來。”

    葉蘭哪里敢去，她知道父親是有暴力的人，他會打人的，她一雙驚恐的眼睛看著父親，不敢挪動分毫。

    父親看了后，突然像她小時候要抱她一樣，拍了拍手，葉蘭一時僵在那兒，眼淚都忘了擦了。葉五又拍了拍手道：“過來啊！”

    葉蘭像小時候一樣走向葉五，就這樣葉五站在炕沿邊上的地上，葉蘭站在炕上，父女兩個抱在了一起，葉蘭抽泣了好久。葉五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哄道：“別哭了，好閨女，別哭了。”

    葉蘭突然道：“我以為你不喜歡我了，不想要我了。”

    葉五的手突然一頓道：“竟瞎說，你是爸最疼的老閨女，怎么會不要你了，不要你爸還花錢給你治病嗎？爸要你啊！”

    葉蘭哭道：“你和媽媽有姐姐和弟弟，我是多余的。”

    葉五拍著她的背稍微重了一下道：“小丫頭，你這是想啥呢？你是爸最好的閨女啊！你是不想要爸爸媽媽了嗎？”

    葉蘭不敢說自己這些天來的想法，葉五又道：“你看看，你生病都把爸爸媽媽折騰成啥樣了？你自己可要堅強啊！”

    葉蘭突然覺得父親的懷抱里好溫暖，她不敢看父親的眼睛，因為她害怕那白色的眼仁里閃出的惡狠狠的光，她覺得這樣就很好。她看到了院子里的媽媽，正來回的踱步，姥姥走上前去跟媽媽說話，媽媽擺了擺手，繼續踱步。葉蘭的心抽動的疼了一下。

    良久，葉蘭在葉五的耳邊道：“爸，我想吃雞蛋餅。”

    葉五笑著道：“好，一會兒就讓你媽給你做。”

    葉蘭無聲的點了點頭，這一刻她頓悟了，父親還是愛著她的，他是不希望她死掉的，那么她就要堅強，要快點兒好起來才行，她要跟著姐姐弟弟一起去上學。她還要考大學呢！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心愿。

    她更不能讓媽媽為她操心了，她要是一天天萎靡下去受傷最深的就是媽媽了，而她是那么愛媽媽，媽媽每天給她做好吃的，那些變著花樣做出來的雞蛋美食就是最好的見證，而自己卻因為畏懼父親就要放下這一切想去死。

    葉蘭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自己應該還可以搶救一下的，她要好好的活著。

    她還有那一盒子的漂亮糖紙，還有很多沒疊成花；她還有那沒用幾天的課本，她要是死了，書怎么辦？她過年買的新衣裳還沒穿壞，今年沒長多少個子，來年應該還能穿；還有那四塊七毛錢，她還可以多攢一些，以后可買好多好東西呢！

    葉蘭覺得她要做的事兒還很多，不能這么輕易的就死了才對。

    自從那天以后，葉五看她的眼神溫和了許多，葉蘭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她每天按時吃藥，自從打完吊瓶后，她就逼著自己上午不睡覺，尾隨在媽媽身后，央著媽媽送她去上學，叢淼當然不放心她停了藥就去上學，就商量她在家在休息一段時間。

    叢淼見葉蘭的變化后，自己的牙疼病竟奇跡般的好了。叢老太太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這日葉七突然過來和葉五商量，本來下個月是他接葉老太太的，可是于清大姐家那邊有點兒活，他倆要去幫著干幾天，兩個孩子要放在舅舅于正家兩天，這樣家里就沒有人照顧葉老太太了，想讓葉五先接，然后下個月他再接。

    葉五聽了想都沒想就道：“行，反正是輪著接，早一個月晚一個月都一樣。”

    葉七高興的回去了，叢淼去翻日歷道：“這也快了，就剩下三天了。”

    叢老太太道：“快送我回去吧！要不能住下嗎？”

    葉五笑笑道：“媽，你不用走，我媽喜歡肅靜，她早就看好了小屋了，她住那屋就行。”

    叢老太太不安的道：“那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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