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五和葉七看了看遠去的葉六，又看了看錢家人，只得無奈的跟著葉六離開了。

    葉亮全程一句話也沒說，看著大人們都離開了，自己也緊隨著葉五一起走了。路上葉五對葉亮道：“你看到沒？那炮仗崩著人多嚇人，以后可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放炮仗啊！”

    葉亮使勁兒的點著頭，葉亮腦子里沒有多少錢家人的刁難，因為他一直停留在六叔打蒙哥的情節上，他在腦子里想著，錢小五被崩壞的是棉褲，也許他也嚇著了，但是最讓他震撼的還是葉蒙挨的打。

    他覺得和錢小五相比，葉蒙更需要去醫院。六叔打蒙哥的時候，蒙哥不像是六叔的兒子，而是仇人。

    葉亮知道蒙哥做錯了事兒，可是他想不到蒙哥會得到這么重的懲罰。蒙哥挨了打，還要一步不離的跟著六叔回家，而回家后面對他的是什么，葉亮不敢想。

    他突然想到了父親打他的時候，他了解巴掌落在身上的滋味，所以他對蒙哥的遭遇感同身受。

    葉蒙跟著葉六往家走，他一步也不敢離開，他現在心里很矛盾，他怕父親打他，他也怕錢家告他，他不知道他要是被告了，會怎么懲罰他，他在電視里看到過，犯了錯誤的人有可能被槍斃，也可能被抓起來關在一個滿是柵欄的小屋子里。

    葉蒙不想被槍斃，也不想被關起來，他需要有人來保護他，這個人只能是父親，不可能有別人。

    可是父親現在生了他的氣，只想打他，他不能躲也不敢躲了，他對未知事物的恐懼驅使著他，讓他不能離開父親半步。

    父子倆路遇秧歌隊的時候，鼓樂聲都沒能讓兩人有一絲絲的駐足。葉六一路氣勢洶洶的往家走，葉蒙一步不離的跟在后面，臉上的傷顯而易見，身上腿上的疼他也顧不上。

    葉蒙只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他，他把頭壓的低低的，跟在父親后面往回走，他已經知道什么是丟臉。

    葉蒙慶幸剛才炮仗響時，秧歌隊已經出了錢小五家，秧歌隊里的人幾乎沒注意到發生了什么，只有后面的幾個小孩子聽到了。這樣他犯的錯誤就應該沒有幾個人知道。

    葉蒙想了想又不自信，因為小孩子們都是一幫一幫的玩在一起，葉蒙覺得，這個時候應該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事。在葉家屯這個小屯子里根本就沒有什么秘密。

    葉蒙想到了自己的事在別人的口中口口相傳，他的心就不自覺的低落了幾分，此時的他不只是父親眼中的壞孩子，也是所有人眼中的壞孩子。

    葉蒙想對所有人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是他不敢，連父親都不聽他的解釋，別人更不可能聽他的解釋。葉蒙覺得自己被全世界孤立了。

    錢小五撲到媽媽懷里的那一幕還不進的出現在他的腦海里，那是他想都不能想的舉動，他不知道被炮崩到了會有多疼，他只感覺自己全身都疼，心更疼，那是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

    葉蒙知道，那是他失去許久了的感覺，時間久的他幾乎忘記了，錢小五的舉動響醒了他兒時的一些記憶。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他看不到摸不著，對他來說是未知的。而他對那未知的東西心生向往。

    葉蒙的心因為心之所向卻得不到，他對錢小五嫉妒起來，他確認他也曾有過那種感覺，繼而想對錢小五說，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有過媽媽，可是他又一想，錢小五不會在意他說什么的，因為錢小五現在還有媽媽，而他沒有了，而且永遠也不可能再有了。

    葉蒙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比父親打在他的身上還要疼。他努的的說服自己，自己是個男孩子，要堅強起來，他要讓自己的心變的堅硬，只有男子漢才有的堅硬，是能抵御一切的，包括父親的責打。

    葉蒙心里哼了一聲，告誡自己，我不需要，不需要那種叫母愛的東西，我一樣能長大。想到這里他揚了揚傷痕累累的臉，快步的跟著父親穿過人群回家去了。

    不管回家后迎接他的是什么，他都接受，他是個小小男子漢，不要像錢小五一樣，還像一個姑娘似的往媽媽懷里鉆，葉蒙邊說服自己邊鄙視起了錢小五。

    他要盡一切努力讓自己表現的像個男子漢。和錢小五不一樣的男子漢，不需要母愛的男子漢。

    葉五回到家時，秧歌隊正好到自己家，葉五心里裝著葉蒙的事兒，扯著嘴角對帶隊的錢大個子笑個不住，心里卻比吃了黃蓮還要苦。

    叢淼見葉五回來了，也顧不得秧歌隊，直接把葉五拉到一邊問道：“怎么回事兒啊？”

    葉五在震耳欲聾的鑼鼓聲只張嘴，叢淼卻聽不到一句囫圇話，叢淼從兜里掏出事先準備好的賞錢給了葉五，擺著手讓他去打發秧歌隊。

    葉五把錢拿出去給了錢大個子，錢大個子給鼓樂隊一個手勢，喊道：“東家賞錢四十！”

    眾人叫了一聲：“好！”鑼鼓又響起來，秧歌繼續扭起來，這就是尾聲了，排頭扭了一圈后，把人帶走，鼓樂隊跟著出了院子。

    鑼鼓聲一遠，家里說話就能聽清了，葉五轉身回了屋子，臉上硬擠出來的笑容也瞬間消失不見了。

    叢淼問道：“到底怎么回事兒啊？”

    葉五道：“還不是葉蒙淘氣，放炮仗不離人群遠著點兒，把炮仗扔在了錢小五身上了。現在錢小五家正啟車要帶他去看病呢！這不就訛上了嗎？”

    叢淼道：“訛上了？那就是沒崩到錢小五唄！”

    葉五道：“說是把棉褲給崩壞了，腿麻，誰知道真麻假麻啊？他家慣孩子跟慣祖宗似的，也不讓進去看。”

    叢淼道：“那……那老六去了怎么說的啊？怎么能不讓看啊？”

    葉五道：“老六能怎么說啊！他去了就把葉蒙打一頓唄！那人家還不解氣呢！還要他賠錢呢！我看啊！就錢小五他媽那個刁鉆樣，這事兒也不能善了。”

    叢淼道：“打一頓？在錢家打葉蒙？”

    葉五道：“對啊！”

    叢淼道：“去了不是應該問事情的原委和受傷的孩子的情況嗎？怎么能在別人家打孩子呢？”

    葉五道：“我看出來了他的意思，他想著把葉蒙打一頓了，給錢小五的爸媽出出氣，就不再追究了，誰想到……唉！”葉五嘆了一口氣。

    叢淼道：“錢家不吃這一套。”

    葉五看了看叢淼問道：“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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