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一個念頭在葉蘭的腦海里閃過，這個世界里有這么多人，為什么這么多人里偏偏有一個自己，如果自己死了，這個世界上不就沒有自己這么個人了嗎？

    葉蘭突然覺得死也不是非要趁早的事兒了，她還有好多事兒想要做，還要考大學，離開父親，走出這個小屯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葉蘭在心里思量著自己如何才能改變現在的局面。在學校里，要是自己不考第一名，或者自己考試成績平平，也許就不會有那么多的事兒了。

    難道這才是父親打罵她的原因嗎？父親是想讓自己成績不好嗎？應該是的。昨天她拿回第一名的一張試卷后，父親并沒有多高興，反倒訓斥了姐姐的弟弟。

    父親已經習慣了自己考的好成績，所以現在好成績也就不能讓他有多高興了。

    葉蘭思來想去，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么做，就算她的心底里存著恨，卻要迎合著那些惡勢力，班長宋忠，還有父親，他們都是一樣的人，就是壞人。

    宋忠是個小惡霸，他希望葉蘭不上學才好呢！那樣他就永遠是第一名了。葉蘭不能不上學，她知道自己不上學就會一直生活在父親的眼皮子里，他不高興就要打人罵人。

    學校和家庭她只能選擇一個，她不能留在家里，她要是留在家里她死的會更快，她要去學校。只有去學校他才有可能改變命運。

    葉五在西屋里罵完了葉蘭，就罵打井的，罵完打井的又罵錢家，罵錢家的活不好干，還說鉆井鉆出來花崗巖來了。所有他能罵到的都罵了一遍，中間夾著爹長媽短的一堆不堪的臟話。

    葉五罵人是隨心的，從來不考慮孩子是不是在跟前兒，更不考慮對三個孩子會有什么樣的影響。他認為在這個家里自己就是天，就是一切，就是主宰。

    葉蘭選擇不了家庭，選擇不了父親，這就是她的命，她也選擇不了學校和老師，因為這里只有一個學校。

    葉蘭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來改善自己的處境了。

    晚上躺在炕上沒有睡著時，她聽到母親對父親說：“她也是被人欺負了才回來哭成那樣的。”

    葉五罵道：“啥也別說了，就是完犢子，自己沒本事，還要惹人家，就她那樣的，早晚也不是個能出息的。學習好有個屁用，還不是完蛋……”葉五罵罵咧咧很長一串的車轱轆話，就是不承認自己做錯了。

    叢淼也是很無奈，她只開了個頭，葉五就這樣罵，那自己還能說什么呢？叢淼只好試圖轉移話題。

    叢淼道：“院子改造完了，東小園種點啥呢？原來是院子的地方，翻起來當園子得挺費勁啊！”

    葉五道：“栽蔥！多上點兒肥料，過兩年就好了。”

    叢淼道：“把李子樹砌在園子墻里，這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過。”

    葉五道：“正常，也不能都鋸了啊！”

    ……

    葉蘭迷迷糊糊中，聽完了父母說話聲，后來又聽到了一家人的鼾聲，葉蘭突然有些害怕，四周都黑漆漆的，外面一點兒月光也沒有。

    葉蘭睜開了眼睛，她左邊躺著的是姐姐，右邊躺的是弟弟，父母就是弟弟的右邊，離她那么近，可是她感受的周身冰冷，火炕沒有想像的曖和，被子也像是在冬天的風雪里吹過一樣，冷的讓她打著寒戰。

    突然她的周圍全變成了黃色，就是死人時燒的紙一樣黃。然后那只小時候見的的猴子一樣的怪物又出現了，那怪物眼睛瞪的圓圓的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木木的，它向她伸過來了手，那手上長著黃色的毛。

    葉蘭看著它，害怕極了，她不敢拉它的手，它也不強求，只是看著她，葉蘭也是第一次敢和它對視。她感受不到它的敵意，心里是寞名的害怕。

    周身的冷讓她本能的拉緊了被子，縮了縮身體，那怪物很快就消失了。

    葉蘭聽到弟弟喊：“媽，尿尿！”

    然后是母親開燈的聲音，葉蘭感受到真正的光線帶來的刺目感，然后把頭埋進了被子里，她知道剛才那是一個夢，曾經做過類似的夢，只要夢到那個黃色的怪物她就會生病。

    葉蘭感覺冷的可怕，她使勁兒的往里鉆了鉆，把整個身體都鉆到了褥子底下，身體接觸到硬炕的一瞬間，她感受到了一點點炕上傳來的溫度。她把自己蜷成了一團。

    她聽到弟弟下地的聲音，聽到母親喃喃的說了句，這孩子睡覺這么不老實呢！但是隔著弟弟的被子，母親并沒有過來看看她。

    她又聽到弟弟上炕的聲音，然后說了句：“關燈！”

    葉蘭全身都冷的難受，頭也疼的里厲害，白天被父親打過的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熾熱感。葉蘭知道自己應該是發燒了。

    葉蘭害怕生病，因為生病就意味著，她明天要請假不能去上學，而生病請假就會換來父親的責罵。

    她想像著父親的謾罵：“別人家的孩子都不生病，就你生病，你就是個完犢子玩意兒，沒用的廢物！……”

    葉蘭真的不想再聽父親罵人了，她寧愿自己像貍花貓一樣躲出去死掉，也不要面對父親的惡毒的語言。

    葉蘭也認為自己是個膽心鬼，還不如一只貍花貓，貍花貓是為了主人不傷心才走的遠遠的，而她完全是為了逃避父親的責罵。

    葉蘭在黑暗中蜷縮成一團，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又睡著了。

    等她再醒來時，姐姐和弟弟已經準備吃早飯了，她先是感受到一雙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那感覺好舒服，可是瞬間又拿掉了。

    只聽姐姐葉梅道：“媽，我小妹兒還燒著呢！是不是不能去上學了？”

    叢淼道：“你給她請個假吧！”

    葉蘭一聽要請假，她使出全身的力氣，從被窩里拱了起來，眼前雖然有些晃蕩，但是她看的清楚，父親沒有屋里。

    葉蘭揉了揉發腫的眼睛，眼前清楚了些，她不說話，迷迷糊糊的自己找衣服來穿。

    姐姐看著她道：“你發燒了，能去上學嗎？”

    同時，弟弟趕緊大聲的對叢淼道：“媽，我二姐起來了。”

    叢淼進屋來，繞過已經放好的飯桌，到了炕沿邊上，關切的問道：“你怎么樣？”

    葉蘭看到媽媽，她的眼里瞬間蓄滿了委屈的淚水，但是她強忍著，沒有讓那淚水流出來，她回過頭去不去看媽媽，然后用棉被使勁兒的按了按眼睛，讓棉被吸干了淚水。

    然后抬起頭若無其事的道：“沒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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