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蘭心里委屈，不想跟葉老太太說話，就從小屋跑了出去，剛到了廚房里被叢淼攔住，摁著她坐在鍋臺邊上吃飯。

    葉亮拿了一根嫩綠的秋黃瓜遞給葉蘭道：“姐，吃黃瓜不？”

    叢淼道：“先吃飯，再吃黃瓜。”

    葉蘭心情沉悶，但還是強壓下了幾口飯，這一天，又在壓抑中度過，這一餐飯菜，無論是先吃飯的眾人，還是后吃飯的葉蘭，每個人都是就著氣吃下去的。

    葉蘭很討厭父親罵人，可是他只要一干活就發(fā)脾氣，誰也控制不住他。

    現(xiàn)在連奶奶都控制不住他了，當然奶奶也成了他發(fā)脾氣的原因之一。

    葉蘭晚上坐在院子里，看著天上的星星，她很想要一個安靜的家，怎么就這么難呢！

    她想到了姐姐，姐姐葉梅現(xiàn)在中學，現(xiàn)在是中學勤工儉學的時間，姐姐跟著學校里勤工儉學的隊伍，要割一個星期的黃豆。

    葉蘭想著，姐姐在外面雖然也辛苦，但是離了父親的眼，聽不到父親的罵聲，應(yīng)該是高興的吧！即使沒有什么確切的直得高興的事兒，至少沒有人罵她，沒有至親的人傷她的心，應(yīng)該也是好的。

    葉蘭很期盼著上初中，這樣就能離開父親的罵聲，離開家里這么多的破事兒了。

    葉蘭正在神馳天外，叢淼出來叫他回去睡覺，葉蘭看著疲憊的母親，突然想到了姐姐葉梅說過的話，父親罵人的時候，受傷最深的是母親，葉蘭心里突然觸動了一下，牽著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她知道那是心疼。

    葉蘭突然道：“媽，要是我上了初中住了校，我想你怎么辦？”

    叢淼看著葉蘭道：“想什么想？想家的孩子沒出息。”

    葉蘭心下一動，原來媽媽是這么想的，怪不得媽媽一直都是支持她們上學的，原因就是媽媽希望她們有出息。葉蘭跟著媽媽進屋睡覺了。

    這一天人們都太累了，都是沾上枕頭就睡著的，葉蘭睡不著，她聽著父親的鼾聲，還有母親因為勞累發(fā)出的哼哼聲。

    葉蘭不明白，父母明明都已經(jīng)很累了，為什么父親還有力氣罵人？父親不管多累都有力氣做到讓全家人不開心。

    在葉蘭的眼里，此時的父親又化身成了惡魔，與那天在家里讓她陪著修車的父親就像兩個人一樣。

    葉蘭從小就會討好父親，而且她是個不太會掩藏情緒的孩子，在葉五對她好的時候，她是真心的歡喜，而且笑的很真很甜。同樣父親在罵人的時候她也是最傷心的一個。

    葉五的情緒化影響著她的心情，她覺得父親是那么的不真實，好的時候好的她都不敢相信，壞的時候壞的就像一個惡魔。

    葉蘭在心里反思著自己，是不是自己不應(yīng)該在父親面前表現(xiàn)出來和他一樣在大喜大悲。自己不能因為父親的情緒而心生希望或者絕望。

    葉蘭在心里給自己盤算著，現(xiàn)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學，上學就有可能離了父親的陰影。

    黑夜里，葉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那氣嘆的悠長悠長的，像是把一整天父親罵的污穢之辭和自己的氣悶都吐出去一樣。

    她也累了，身體累，心更累，身心疲憊。

    秋收的日子，對于葉四來說是冗長的，人們恨不得一天當兩天用。

    葉四是個例外，他種的地少，很快就收完了，他自己也知道，他收這點兒糧食是很難度過這一年的。

    葉四收糧食的時候自然是長吁短嘆了一翻，最后也和葉老太太一樣，加入到了撿黃豆的隊伍中。

    葉四撿黃豆本與別人一樣，在別人家收完的地里撿遺漏的豆枝。但是他越撿心里越不順心。

    他如果在一片地里撿豆枝，看到旁邊豆枝地里有沒收的，而且長勢喜人的他就羨慕嫉妒恨，然后生出一些不該有的想法。

    葉四忍了幾天，終于忍不住了。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葉四看著兒子葉朋已經(jīng)睡熟了，自己就拎著一把小鐮刀，帶著一根繩子就出門了。

    他到了白天摸好點兒的地里，趁著月色，就下鐮刀割起來，割夠了一大捆，直到繩子都快捆不下了，他才住了手。

    葉四把一捆黃豆負在背上，快速的回了家。人不知鬼不覺的把這種事兒做了那么兩三次。

    后面一次，半夜葉朋醒了，問父親去哪里了，葉四哄騙兒子說自己去撒尿去了，讓他趕快睡覺，不要叫。

    葉朋問道：“爸，每天都去撒尿嗎？”

    葉四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直接道：“當然了，誰還不撒尿呢！”

    葉朋道：“爸撒尿時間好長啊！”

    葉四橫道：“小崽子，怎么這么多嗑啊？趕快睡覺！”

    葉朋只好閉嘴不說了，繼續(xù)睡覺，葉四撣去身上的塵土，也上炕睡覺，從此以后葉四就不再出去行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一兩天過后，屯子里就傳出了有人丟了黃豆的傳聞，人們都是猜測著到底是誰干的。

    葉四很想湊到人群去聽聽人們是不是懷疑到他頭上了，但又心虛，只好佯裝一無所知的樣子，從人群邊上路過，然后離去。

    他還是依然撿黃豆，遇到一兩個熟人，就苦窮道：“不撿點兒咋整？就我今年種那點兒地，不撿點都不夠葉朋一個人的開銷的。”

    葉家人總是對他報以同情，也有那精明的人猜測過，咱們?nèi)~家屯多少年都沒出過這么惡劣的偷糧食的事情，今年葉四回來了，人們就開始丟糧了。

    但這話也只限于背地里或是自己家族里說說，沒有真憑實據(jù)，也沒抓住現(xiàn)行，誰也不敢在張旗鼓的說出來就是葉四干的。

    那丟了黃豆的人家可是惋惜自己干了一年，到要收的時候被偷了，就在大街上罵街，罵偷黃豆的賊，這種事兒男人總是不如女人在行。

    要說罵的最歡的就數(shù)陶二珍沒錯了，只見她雙手叉腰，氣沉丹田，站在大街上，打開嗓子就開罵。

    “也不知道誰家那個活不起的，眼皮子淺的，大晚上你不睡覺，你去我家地里偷黃豆，你是不是窮瘋了你？別人家的黃豆就那么好收呢！你是出錢了？你還不出力了，你也不怕大半夜的出來卡死你？”

    葉四從自己正要出來，還沒出來的時候，就聽到陶二珍站在街上罵人，罵的還挺難聽，他就沒出來，直接又退了回去。

    葉朋問道：“爸，咱們不去撿黃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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