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他們在信里寫了什么？”馮華英跟在紀維和身后隨意問道。

    在紀維和吃完飯后，剛要收拾碗筷，就被他主動拿過去自己洗了。

    馮華英微微頷首，很好，很有自覺性，以前都是她說干什么，他才會干，現在都不用她說，自己都會主動了。

    “沒什么事，就是家里得一些事，維國結婚的事都準備好了，我們不用擔心，娘和爹他們都好好的，叮囑我們照顧好自己，早點給她生個大胖孫子。”紀維和簡單的把信的內容告訴馮華英。

    馮華英本來是左耳進右耳出，聽到最后卻是頭皮一緊，跟頭上有緊箍咒一樣。

    “呵……呵。”馮華英干笑，“我去鋪被，今天趕了一天路，累死了，早點睡。”

    不給紀維和說話的機會，馮華英轉頭就進屋了。

    大姨媽前一陣才走，懷孕是不可能的。

    她現在才十九周歲，來年也不過才二十，現在生孩子是不是有點太早？

    躺在被窩里，馮華英輾轉反側。

    如果這幾年不生孩子，婆婆對她的意見肯定能老高了，幸好是不在眼前，不然得整天被嘮叨？

    如果到時生了個閨女，不知道婆婆會不會給她臉色看。

    在那發達的時代，還有人重男輕女，給產婦甩臉子看，更別說現在了。

    等過年或者什么時候帶著回家，馮華英想到婆婆可能會嫌棄閨女，她心里就不痛快。

    憑什么啊，那還不是你們老紀家的人了，男孩女孩有多大區別？

    紀維和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馮華英苦大仇深的模樣，“你怎么了，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兒了？”

    脫了衣服，紀維和躺進去，熨帖地舒出一口氣，果然還是有媳婦兒在這才是一個家。

    以前自己一個人待著也沒什么，上次也只有一天，來不及感受太深，這七天他自己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家里哪哪都透著寂寥，后來更是灰蒙蒙的，回來都提不起勁兒。

    現在好了，華英回來了，這個家就又熱鬧溫暖起來。

    俗話說的好，老婆孩子熱炕頭，這就是一個男人奮斗的終極目標了。

    馮華英回過神，忍不住內心的蠢蠢欲動，趴到紀維和的胸口上，盯著他的眼睛：“你現在也想要孩子？”

    “當然。”紀維和高冷的臉上露出慈父般的光輝，眼睛閃閃發亮，情緒隱隱有些激動。

    他在很久之前就幻想過他們的孩子是什么樣的，那個孩子有他和華英的血脈，一定是全世界最可愛的，他/她從一個呱呱墜地的小嬰兒慢慢長大，軟軟的叫他們爹娘。

    想想他的心底救軟的一塌糊涂。

    手摸上馮華英的肚子：“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她就會來見我們。”

    “華英，你不想要？”紀維和亢奮的情緒在發現馮華英糾結，再一回想她問這話的用詞‘也’，他的心不由沉了沉。

    “也不是，就是覺得有點太早。”馮華英不知為什么有點心虛：“你看我現在兩頭跑也忙的很，你的工作也忙，到時候生了孩子誰照顧他/她？”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還沒準備好，這么快升級，做好父母，不光是把他們生下來，他們代表著一種責任。

    可她真的能做好嗎？她沒經驗啊。

    馮華英的內心現在慌得一批。

    紀維和攬住她的肩膀，遲疑道：“如果真的有了，不如你先把木工的學習暫時放一放？……算了，順其自然吧，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華英說的也有道理，他們都無暇顧及可能存在的孩子，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家里沒有老人幫著照顧，他們就只能有一個人選擇犧牲。

    他在剛才的那一瞬間不可控制地想讓華英放棄跟廖老學習，他也支持華英學習她感興趣的東西，但事情總有輕重緩急。

    他的工作不可能犧牲，沒有任何可能性，所以就只能讓華英退讓。

    然而他的這些想法在看到華英驟變的臉色就戛然而止。

    到時候再看吧。

    “你什么意思，憑什么讓我放棄，而不是你。”馮華英的氣不順，即使紀維和后來馬上又改口了，可他就是有這個想法。

    第一個念頭就是讓她放棄那些，肯定是他最真實的想法，無論后來他怎么說都不能平息她的不滿。

    她生活在這個時代這么多年還是沒有改變她思想中根深蒂固的那些信念，思想已經成型了，她也沒有辦法，即使這樣不被人所理解。

    “沒有讓你放棄，我不是說了順其自然？”紀維和皺眉，但還是耐心道：“我們不要拿這種還沒有發生的事置氣。”

    “是我要生氣的嗎？難道不是你先說的那些讓人生氣的話？”馮華英坐直身體瞪著紀維和。

    “你就說到時候，有了孩子，你會不會放棄你的事業？你能嗎？”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知道嗎，你這是大男子主義！”馮華英憤憤不平。

    “這怎么能一樣，簡直是胡鬧！”紀維和下意識的臉一板，嚴肅的嚇人。

    他的工作怎么能說放棄就放棄，性質根本就不一樣。

    他這個緩不了，華英的什么時候學都可以，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嘿，我這個暴脾氣！”馮華英氣笑了，“怎么就不一樣了，你那是事業，我這就是小孩子過家家，玩玩而已不成？難道做什么工作還有高低貴賤之分？”

    心底突然間升起后悔的情緒，就知道結婚很麻煩，一個人好好過不好嗎，多自由自在啊，非得給自己不自在。

    然而現在說什么都晚了，還能退貨不成？

    “大家都是平等的，任何工作也都是平等的，你憑什么歧視手工藝者。”馮華英伸手戳了戳紀維和的胸口：“說來你也算半個手工藝者，你怎么不說工程師這個職業不好？”

    “你別無理取鬧。”紀維和煩躁，不想繼續吵下去：“明天還要早起，睡吧。”

    剛才，他敏感地捕捉到華英眼底一閃而過的后悔情緒，他不確定自己猜測的是不是真的，但這一刻他很心塞，不想再跟她說話，怕聽到不想聽到的話。

    吹了燈，在黑暗中，馮華英死死盯著紀維和的背影，就想把他給揪起來問問她怎么就無理取鬧了，明明是他的態度有問題！

    可聽著他很快綿長起來的呼吸，馮華英不能確定他是假裝睡著了，還是真的睡了。

    馮華英憤憤地躺下：“不說就不說，誰稀得搭理你，愛怎么樣怎么樣！”

    剛回來第一天就吵嘴，馮華英也郁悶的很。

    不說好幾天沒見，小別勝新婚，你儂我儂，黏黏糊糊的，他們也不是這樣的人，可起碼也該十分溫情和諧，可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背對著馮華英的紀維和在她安靜下來后，悄悄地睜開眼，默默的嘆息一口氣，重新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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