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瓦里哲城其實是有內外城之分的。
是歲和三尺水站在一堵圓形拱門前,看著拱門上線條凝實、重疊交錯的大量幾何圖形,突然看懂了這座城市的格局。
并不需要實質上的城墻,也不需要專門派人巡視守衛,只要立起這么一個拱門,所有身穿粗布長袍、面色蠟黃的百姓就會自覺地生活在拱門的這一側,哪怕他們依然會向門的另一側艷羨地張望,也不會邁過這道門一步。
走過拱門,是歲和三尺水看到了長石鋪就的灰色街道、白色的高墻和紅色的屋頂,無門有窗,錯落有致,整齊肅穆。
而街上來往的那些大腹便便、衣袍華貴、圓臉無須的行人卻為這份肅穆平添了幾分浮夸和艷麗,加上此起彼伏的人聲,活像是一幕認真嚴肅的滑稽戲。
是歲兩人往前走了走,才發現了那些躲在貴人陰影里的瘦小仆從,也正是他們在躬身低頭地大聲吆喝,聽內容似乎是在介紹主人的身份,也像是在贊美世界的美好和胡神的仁慈。
仆從們之間并無交談,他們的主人也個個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地在街上從容踱步,看不出到底要去哪里。
街上很熱鬧,旁若無人的熱鬧。
三尺水嘖嘖稱奇,好奇地張望著,也試圖與那些行人攀談幾句,可惜胖胖的行人不理他,瘦瘦的行人也不理他。他頓感無趣,搖頭晃腦地走了。
兩人沿著大街繼續向東,再邁過一道拱門,終于來到了看起來比較正常的街道——至少這里的行人體型勻稱,建筑也能看到門戶。
行天下這個行會不愧其濃郁的商業氣息,哪怕隨行的這些玩家對開店經商的興趣并沒有多強烈——這些是行天下的武裝力量——這些人的眼光也極為獨到,一邊游覽觀光,一邊就替是歲挑好了適合經營的地皮店面。
而這些地皮店面里,被所有人一致推薦的,就是一家位于東城交易區中心左近的飯莊。
飯莊有樓有院,樓接散客,院有包廂,雖然面積不大,但位置和格局都不錯。
是歲按照地址找到飯莊,略略打量了一下里面的客人,就知道這里是做往來客商生意的,老板也可能是外鄉人。
行天下的人原本是想包下這里作為臨時據點,但他們來的時候這里已經有不少顧客了,便退而求其次,只是包下了整座飯莊的二樓和后院,留下了一樓正堂給人家做生意。
反正這錢是會報銷的。
是歲進來以后直接去了后院。這里的裝飾風格有些混亂,似乎是中亞的教風和北美的原始風相結合而成,規整的猶如循規尺量,狂野的猶如狼奔隼嘯。
松青也在。
松青其實也剛回來不久。看他臉上那份閑適和自得,就知道他這個使臣當得不錯,一切順利。
松青進城之后直奔王宮,在是歲那些人還在街上閑逛的時候,他已經見到了這里的國王,送上了國書,獻上了禮物,正侃侃而談與天朝上國建交通商的諸多好處。
這就是小國家的優點了。只要國王在家,基本一來就能見到。這王宮也不大,十分鐘就能從大門走到正殿。
哈瓦里哲的國王叫哈桑六世,眼窩深陷,鼻梁高聳,刀削斧刻一般的臉讓他看上去更像個沖鋒陷陣的武者斗士,而不是一位養尊處優的貴族領袖。
哈桑六世聽完松青互通商隊的請求,淡淡一笑,既沒有詢問詳情,也沒有表明是否同意,只說他需要聽從胡神的旨意。若胡神應允,那便一切都好,若胡神反對,那就請松青等人盡快離去,他們不歡迎被胡神拒絕的客人。
聽到這話,松青心里咯噔一下,頓時忐忑又疑惑。他這是被委婉地拒絕了?這位國王似乎不太歡迎他們?
大腦飛速轉動,他冥思苦想著有什么辦法能盡力補救一下,也在反思他到底哪句話說錯了,才導致他這使臣上任的第一個任務就失敗得如此干脆徹底。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這座黃金鋪地、玉石鑲頂的宮殿不知何時變得靜悄悄的。那位國王正和其他大臣們一起跪在東邊的露臺上,面向前方,眉目謙恭,似是在訴說,也似是在聆聽。
松青的目光越過這些人的頭頂,眼睛被一片銀光刺得一瞇,這才看清那是片蔚藍澄澈的水面,遠遠地從天邊送來些許微風碧浪。若不是他心知自己身在一座赤壁荒漠中的小城,他還以為自己這一眼看到了大海。
松青靜靜地欣賞這份奇景,心里的忐忑也消失了。看來那位國王并沒有找借口拒絕他。
這里的人似乎真的是以這位胡神為萬事萬物的準則。這不是他能用自己的口才和智慧能解決的問題,這是賭博,骰子在別人手里,他只能接受結果。
沒過多久,他就聽到了水面上傳來的鐘聲——
“鐘聲?鐺鐺鐺聲音特別大的那種鐘聲?”三尺水插嘴問道。
“難道你還聽過叮鈴鈴的鐘聲?”松青沒好氣地回嘴。
三尺水卻沒有像往常那樣頂嘴,看著是歲,欲言又止。
“怎么了?”松青也看向是歲。
是歲擺手,說道:“沒事,之后怎么樣了?”
“皆大歡喜,那位國王還挺神棍的,說胡神降下了怒火,懲治了卑劣的罪人,是防止罪人擾亂我們的合作什么的,反正就是胡神還挺喜歡我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松青越說越覺得好笑。他只覺得這位國王是為了表明他們對這次合作的誠意和期待,只不過這種說辭查無可證,他當時也只能露出一副榮幸的笑臉,和國王賓主盡歡地給胡神唱唱贊歌,給罪人念念悼詞。
松青不信神,雖然說這是個游戲,有名為“神明”的角色出現并不是沒有可能,但根深蒂固的無神論思想讓他對此的第一反應永遠會是凡人無知。
松青倒也不覺得這里人信神有什么不好,這種聽話的小國家交際起來反而會容易很多,只要不犯傻地去招惹那個胡神的存在感,其他事情都好說。
聽完松青的話,三尺水又看向了是歲。
是歲的臉色有些沉,又有些躊躇,似乎是在猶豫什么。
“到底怎么了?”松青也看出這兩人恐怕有事,壓低了聲音問道。
良久,是歲嘆氣,看著三尺水:“你去找找年年,別讓她在城里胡鬧,萬不得已的時候……動手也行。”
松青聞言一愣,三尺水面色一苦,咽著唾沫重復:“動手……也行……?”
在三尺水的理解里,這四個字的意思是“我死了也行”。
是歲也知道這是難為三尺水,安慰道:“別怕,年年不會真的弄死你的,她有……對自己人有分寸。”
松青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插嘴:“你們兩個到底在說什么,怎么突然就要跟年年打架了?”
“年年不太喜歡這里的這個胡神。”是歲簡單地解釋道。
松青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警告三尺水:“你把年年給哄好,千萬別給我搗亂,否則我可就要行使大權,讓手底下的士兵把你五花大綁關囚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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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黃昏,月影朦朧。
松青、鄭奇和是歲受邀參加王宮宴會,看看天色,出門一起向王宮走去,身后是松青的衛隊,還有幾個行天下的玩家來湊熱鬧。當然這些湊熱鬧的人也要有合適的理由,比如端著禮品的隨從。
三尺水沒在,他去找年年了。
“那位年年姑娘怎么沒跟你在一起。”鄭奇說道。
三人走在一起,若是一言不發也太尷尬了,好在這三個人都是玲瓏心竅,沒話找話的本事也都屬上乘。
“她說要自己四處看看,這一路上也是太折磨她了,我就給她放了個假。”是歲笑道。
鄭奇聽了也一笑,年年跟是歲補語文課的場面他也是見過的,一個人愁眉苦臉,一個人秉節持重,看久了他老覺得是歲其實是年年的長輩,但他后來一打聽,這兩人之間就差了四歲而已。
三人說著閑話,也沒有進入皇宮面見王族的忐忑,這國王也就是游戲里的一個NPC罷了,最多是有點好奇。
是歲覺得這里應該還有些可以挖掘的任務和情報,松青覺得這樣輕易達成的建交任務體現不了自己的價值,他也惦記著和這位國王發展點私人關系。
鄭奇是純粹好奇。也是借了游戲里麒麟軍的皇家身份,他們才收到了三張請柬,結果就只有鄭奇一個人興致勃勃地來了。
到了王宮,衛隊被禮貌地請到了別處暫歇,松青三人帶著余下幾個玩家在王宮仆從的帶領下向宴會廳走去。
“你們說這宴會是什么樣的,該不會是一群男人面對面喝果汁吧?”鄭奇笑呵呵地問道。
他們已經知道了此地風俗是不許飲酒,也不贊成女性拋頭露面,鄭奇這么說,既是開玩笑,也是有些嘲諷。
松青正想接話,突然聽到前邊傳來一聲尖叫。叫聲凄厲刺耳,一時也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領路的仆從被嚇得一啰嗦,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松青三人互相看了看,拋下仆從自行趕往了尖叫傳來的方向。
是歲甚至滿意地舒展了一下眼眉。這應該就是此地觸發的任務了。
尖叫聲再次響起,三人已經尋到了近旁,可看周圍環境,這里似乎是寢宮后院一類的地方。
松青這就有些躊躇了,拉住了是歲的胳膊,擰著眉毛猶豫:“再往里面走,好像有點犯忌諱。”
是歲也懂他的意思,正要點頭,突然眼角余光一閃,有個熟悉的人影掠過,轉瞬間就出現在了他面前的屋頂之上。
是歲連忙定睛一看,整顆心霎時就涼了。
年年?!
她手里的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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