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果然很冷，年年卻也沒有矯情。
先是伸出腳點(diǎn)了點(diǎn)水面，哀嚎一聲收回腳，年年就開始了湖邊熱身運(yùn)動，待到手腳四肢伸展開了，便一猛子扎進(jìn)了湖里，濺了尚在暗自鄙夷的曲家三兄弟一頭冷水。
祁有楓隨后跟上，略略過了幾秒，才聽到接連三個落水聲，他也沒有多等，追著年年的背影潛入了湖底。
年年的水性比他想象得要好很多，不多時就像條游魚般消失在了光線逐漸暗沉的湖底。
祁有楓順著水流思索了片刻，頭腦稍微冷靜，便尋到了湖底暗流的方向，可惜也漸漸耗空了氧氣。
游戲世界里的游泳屬于玩家自帶技能，現(xiàn)實里會游的，游戲里也會；現(xiàn)實里不會，膽子大一點(diǎn)撲騰幾下，搞清楚原理，也就會了——現(xiàn)實里可能還是不會。
豐富的理論知識終于打敗了長年累月的肌肉練習(xí)，不得不說，這也算是個令人欣慰的事情。
而呼吸條這種早期網(wǎng)游才有的東西自然是不會被標(biāo)在玩家們的視野里的，只會以更加真實的形式讓玩家們親身體驗——放大的心跳聲。
根據(jù)尼克的體驗報告，游戲里溺水并不會有窒息感，溺水的時候，玩家只會聽到被系統(tǒng)放大加快的心跳聲。當(dāng)心跳聲在某個時刻驟然停止，玩家便會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就回到了復(fù)活點(diǎn)。
而潛水的時長似乎是以玩家建號時的初始生理狀況為參數(shù)，再綜合等級、熟練度等數(shù)值后計算出來的，每個人都會有些不一樣。
祁有楓倒是沒有實際計算過自己這一口氣能堅持多久，這會兒只感覺耳邊鼓聲如雷，加快的心跳聲像是一道鞭子，催促著他趕快游回湖面。
他也沒有留戀，立刻調(diào)轉(zhuǎn)身形，奮力沖向水面。他現(xiàn)在不能死在這種事情上。
沒游幾米，祁有楓突覺小腿一沉，似是有什么東西抓住了他的腳踝。他立刻抽刀在手，頭也不回地向后一揮，借勢上躥。
抓著他腳踝的東西立時松開，一道黑影靈動地游到他的背后，雙手一張，抱住了他的胳膊。
祁有楓一驚，正要細(xì)看，直覺眼前一花，兩片柔軟的嘴唇已經(jīng)送到他嘴邊，甘甜的氧氣也被小舌渡進(jìn)了他的口中。
祁有楓抱住年年，正想說什么，就見年年已經(jīng)移開微紅的俏臉，貼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沒事了�！�
祁有楓不由開口：“你......”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和喉嚨，又張了張嘴。水流汩汩，繞過耳膜，他聽到了自己的幾聲輕咳，也注意到了自己無比順暢的呼吸。
這絕對不是渡口氧氣就能有的效果。
“原本是答應(yīng)了別人不亂破壞游戲規(guī)則的，”年年拉住他的手，兩人一起游向湖底，“但這個湖太深，只靠你自己還要花些工夫，我們就別浪費(fèi)時間了�！�
剛好這里也沒有目擊者，稍后那曲家三工具問起來，自己也有讓人信服的解釋——沒見過嘴對嘴人工呼吸嗎？
“其實......”祁有楓反握住年年的手，“我和那三個先在外邊等等也是可以的。”
雖然祁有楓并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但只要知道路線，年年一個人行動或許更方便，也沒必要專程折返回來找他。
“啊，那三個。”年年停了停，四面環(huán)顧，“那三個人呢？”
“應(yīng)該還在水里�！比蝿�(wù)沒失敗，說明這三人還沒死。
“他們不會淹死吧？”年年皺了皺鼻子。
“你還打算去救他們？”祁有楓抱住年年的腰，捏了捏她的嘴，“想都別想�！�
年年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拽著他游向自己探到的湖底洞口。
她就多余來跑這一趟，這人自己都不關(guān)心自己的任務(wù)，就該讓他淹死在湖里。
兩人又向下潛了十余米，雙目所及，皆是一片流動的黑暗，祁有楓臉色有點(diǎn)難看，緊緊攥住了年年的手。
“很快就到了�！边@種環(huán)境下，年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當(dāng)他是擔(dān)心自己的任務(wù)，“先把你送到洞里，我再回去找那三個廢物。”
“你剛才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祁有楓貼近年年，感覺到她身上的些微熱意，才覺得安心了一些。
“......直覺。”年年嘆氣。
“你不是說，那是你千萬不能去的地方嗎？”祁有楓不敢確定年年這個“直覺”的動機(jī)。
年年這才明白他的擔(dān)憂究竟為何，抿嘴一笑：“放心，絕對不是這里，我會保護(hù)好自己的。”
說完，她又補(bǔ)充了一句：“有空的話，再保護(hù)你一下。”
“那我希望你沒這個空閑。”祁有楓笑道，忽覺水流一急，天傾地斜，似是一條大河如山壓來。
“到了，別反抗，它會把我們帶進(jìn)洞里的�！蹦昴暝缬薪�(jīng)驗，干脆抱住了祁有楓，以防他亂動，被水流砸到湖底的石壁上。
祁有楓聞言也不再掙扎，片刻后感到一道巨大的吸力，如同千萬條繩索縛住他的身體，把他拖向某處深淵。
水流湍急，水底漆黑，祁有楓早已分不清上下左右，恍惚間只覺得自己正墜進(jìn)無邊地獄。
他緊了緊手臂，黑暗中，年年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似乎過了一分鐘，又似乎過了一個小時，水流逐漸平緩，年年拉了拉祁有楓的衣角，示意他松開自己。片刻后，攜手的兩人終于踩到了水底的泥沙，也呼吸到了地下河道里潮濕的空氣。
“那三個還沒死呢吧？”年年坐在河中一塊凸起的大石上，擰著自己的斗篷。
“還沒�！逼钣袟鞣黾赐旯さ呐b，抖了抖，給年年擦頭發(fā)。
“這是給我的？”年年躲了一下，“別麻煩了，我馬上還要下水�！�
“先擦頭發(fā)，不用管那三個�！逼钣袟鞑挥煞终f地按住年年，細(xì)細(xì)地從頭發(fā)擦到手指，也等到了一臉幽怨地從水里探出頭的曲家三兄弟。
“一般情況下，若沒有強(qiáng)制戰(zhàn)斗的環(huán)節(jié)，護(hù)送任務(wù)的NPC會自己想辦法跟著你的�！�
祁有楓淡淡瞥了一眼過去，柔聲向年年解釋。她剛剛被這三個水鬼給嚇了一跳。
“......”不做玩家好多天的年年語塞半晌，“我還真把這事給忘了。”
地下河道兩側(cè)均是凹凸不平的石壁，并沒有讓人落腳的河岸，年年兩人暫歇的大石也容不下五個人，曲家三兄弟看祁有楓并沒有招呼他們來擠擠的打算，也不好意思硬湊過去，只能認(rèn)命地四處游動，試圖找個地方晾干一下衣服。
祁有楓并不管他們，只與年年聊著家常，直到三兄弟無奈地返回兩人近旁，浮在水里長吁短嘆，被泡白的手里也多了一個小船的模型。
“這是巨子孟勝在我三人出發(fā)前賜下的，造價不菲，不到危急關(guān)頭，不能輕易動用。”曲尺幽幽地道。
“那我們繼續(xù)游就是了�！逼钣袟髡f完，向大石上一躺，還順手扯過年年圈進(jìn)自己懷里。
“......你這個態(tài)度是不是太消極了一點(diǎn)？”年年小聲問，偏過腦袋，想去看看這三人的表情。
祁有楓手臂一彎，扳過年年，笑道：“探查水文的事情我也不懂，他們自己不著急，有好東西還藏著掖著拖延進(jìn)度，我也沒辦法。”
年年嘴角一歪，想起了祁有楓的職業(yè)：土匪。
曲家三兄弟終于無奈妥協(xié)，青光一閃，一艘樸素的烏篷船靜靜地�？吭诖笫叄剖窃谘埰钣袟鞫松洗�。
“三位，先請？”祁有楓客氣地推脫了一下。
“你們先吧�！鼻胰值芊浅９杂X。
祁有楓笑笑，抱起年年，大步邁上船，把她安頓在船篷里，這才向泡成胖頭魚的瑟瑟發(fā)抖三兄弟伸出手。
五人上船，曲家三兄弟自覺向祁有楓講解這烏篷船的操作方式，年年聽了聽，出聲打斷：“所以，這小船張起結(jié)界護(hù)罩就能防水？”
曲家三兄弟尷尬地點(diǎn)頭。年年了然。原來這三個家伙是這么追過來的。
祁有楓也意味深長地把這三人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指了指腳下的船：“危急關(guān)頭？”
“呵呵，呵呵�！比嗣銖�(qiáng)咧嘴笑道。
“嗯，確實是危急關(guān)頭，回去別忘了如實上報�！逼钣袟骱苁琴N心地拍了拍曲尺的肩膀。
曲尺嘆氣，點(diǎn)頭，擺弄著手里的微縮舵盤，水波蕩開，船行緩緩。
成功進(jìn)入地下水脈，曲家三工具依照任務(wù)內(nèi)容，敬業(yè)地發(fā)揮各自的專長，扭亮船頭的螢燈，測量水質(zhì)，估測水量，拿著羅盤檢定河水的走向和落差，忙忙碌碌，也不知過了多久。
祁有楓和年年坐在船頭，看著在船上走來走去的三兄弟，再沒打擾。
“你說這個任務(wù)的正常流程是什么樣的�！逼钣袟鲾[弄著年年的手指，隨意問道。
“先把整片山轉(zhuǎn)一轉(zhuǎn)，挖出百八十個礦來，再在湖邊造棟小屋，進(jìn)行尋找入口的長期作戰(zhàn)�！蹦昴陸醒笱蟮乜吭谒珙^。
“然后那三個家伙把船掏出來力挽狂瀾？”祁有楓順著她的話猜想。
“怎么也要先讓你歷經(jīng)磨難艱險，到你快死的時候再掏出來吧？”年年笑嘻嘻。
“這么一想，還是現(xiàn)在這個流程好，有佳人投懷送抱�！逼钣袟髂笞×四昴甑哪槨�
年年正想回嘴，船身一震，兩人連忙抓住船沿。曲家三兄弟也立時東倒西歪。
“怎么回事？”
祁有楓按下想要起身的年年，蹲著身子趕到站立不穩(wěn)的三兄弟身前，把三人拽倒，自己站起身向河內(nèi)看去。
船身的震蕩越來越激烈，祁有楓也不敢大意，一手緊抓船沿，一手握住彎刀，又看了一眼待在原地的年年，才探出身子，借著瑩燈的綠光看到一大團(tuán)黑影在船邊游動。
黑影翻騰，水花四濺，四面八方的撞擊倒也讓船身維持在了一個微妙的平衡上，暫時沒有翻倒的危險。
祁有楓蹲在曲尺身邊，看了看突然出現(xiàn)在前方的一個河道急轉(zhuǎn)：“打開結(jié)界護(hù)罩，快！”
“這法器的動力有限，打開護(hù)罩的話，整艘船都堅持不了多久�！鼻叨叨哙锣�，有點(diǎn)猶豫。
“動力？什么意思？”祁有楓扯住了他的領(lǐng)口。
“沒有動力，這就是一艘普通的木船，要用船槳人力劃動的那種�！鼻哌B忙解釋。
“現(xiàn)在這動力能堅持多久？”祁有楓皺眉。
“只是航行的話，也就幾個時辰吧。”曲尺的臉色也不好看。
若不是祁有楓三番五次拒絕他們探礦的請求，這船的動力絕對不會拮據(jù)到這個地步。
這船是墨家的工匠借鑒西方矮人族的技藝做的，需要向爐心填充靈石寶物一類的東西驅(qū)動。
幾句話的功夫，烏篷船已經(jīng)被沖進(jìn)了那個急彎，祁有楓顧不得其他，搶過控制烏篷船的舵盤，急打左轉(zhuǎn)，堪堪避開了河道邊陰影處突起的尖石，卻不想，還有個更加湍急的轉(zhuǎn)彎在等著他們。
黝黑的石壁橫在眼前，若不是看到水流橫向消失，他們還以為面前便是絕路。
水里的那群黑影也似乎找到了撞翻烏篷船的方法，船尾猛地一歪，擦著河邊的石壁駛進(jìn)了這個一百八十度的急彎。
曲尺突然撲過來，極速打了三圈舵盤，又在舵盤上一拍，一層朦朧的白光護(hù)著烏篷船流過急彎，船身的震蕩也同時停止。
“前邊就平穩(wěn)了。”曲尺抬眼望去，舒了一口氣，撤去護(hù)罩，自動行駛的烏篷船又變回了震動模式。
“我可不覺得。”年年貓著腰走過來，扯起曲尺，把他立住，“水是穩(wěn)了，水底下可沒有�！�
年年張弓，手心凝起一道箭光，青色的魔法箭觸弦即逝，如同一道流星落在地獄深處，又被無名惡鬼吞噬。
祁有楓一把扯過年年護(hù)在身后，曲家三兄弟齊齊失聲尖叫。
尖叫聲卻早已被滔天巨浪驚散。
巨大的蛇形黑影從水中躍起，一口咬住魔法箭的光芒，轟隆一聲落入水中，層層巨浪向小小的烏篷船拍下，撞碎在那一層薄薄的透明護(hù)罩上。
“你來了�！�
“你來了�！�
“你來了。”
時而驚喜，時而哀怨，時而凄厲，有女子聲音從水底深處幽幽盤旋，撞到水道石壁，回聲錯迭，如織如潮。
“嘻嘻，你來了�！�
一個嬌俏可人的女童聲在五人耳邊響起，烏篷船上的五人不由循聲望去，卻只看到一張腥臭滑膩的巨大魚嘴，嘴里利齒交錯，寒芒凜凜。
利齒魚嘴下的另一張嘴突然咧開，似是少女的粉唇般惹人憐愛。
那第二張嘴雙唇微張，嘴角上揚(yáng)，輕輕地吐出四個字：
“好久不見。”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fèi)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