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東方龍,還是西方龍,大部分人對“龍”這一生物的認知往往躲不開一個印象:
能飛。
因此,一旦加上“地行”二字,東方龍大抵就與爬蟲蜈蚣無異,西方龍就變成了笨重遲緩的大蜥蜴。
年年自然不會有這種刻板印象,但也被這只地行龍不用尋常的沖鋒速度嚇了一跳。
她本想佯攻拋射,用密集的攻擊覆蓋沖鋒路線,以獲取足夠的活動空間,但當她第一輪攻擊飛至時,地行龍已經躍出預定的打擊面,快要撲到年年身前了。
年年向側旁閃躲,落地時「旋風箭」出手,借著散開的風勢又后撤了好幾米,三箭飛出,直逼地行龍一側的柔軟腹部。
青山一撥龍背韁繩,座下地行龍并不減速,一個明顯違反常識的急轉之后,沖鋒速度不降反增,黃金鳳的槍尖在空中近乎劃出一個標準的直角。
這么大的體型,這么快的速度,竟然不受慣性影響?這玩意兒是哪兒來的妖孽??
前三箭均被挑飛,年年的第四箭撞上黃金鳳的槍尖,「凝冰」效果觸發,槍尖在她雙目之前半米左右的地方凝成一點。
年年立即閃避,手里的月靈弓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滯澀感,她再躲,余光一瞥,看到青山的黃金騎槍刺破已經那一點凝滯,槍出如龍,掣電擒雷。
看臺上,亞歷山大騰地站起,手里的一團羊皮紙滾落在地。
抗魔?!
“不是坐騎的問題,是這個人的武藝已經到了以武抗魔的境界。”
約克也站了起來,只是個頭太矮,還沒有亞歷山大的大腿高。
比如他和約翰這種純武力職業,等級越高,抗魔力越強,就是不知道場下這位龍騎士若是換算成玩家們能夠理解的數值,算是哪一個等級罷了。
“為什么我沒收集到這個信息?這么重要的信息!”亞歷山大喃喃,十分不甘。
“時間這么短,你又要去整理那些通緝任務,難免會有些疏漏。”薩拉安慰道。
“也可能是他此前刻意隱藏了,留了一手!笨死蛱乜纯赐瑯芋@訝的其他觀眾,猜測道。
“這下麻煩了……”雙胞胎目不轉睛地看著斗場中的兩人一獸,不知是誰嘟囔了一句。
確實麻煩了。
年年再次閃開這一槍,心下不免惴惴。
她與那條地行龍之間似乎有一種磁性,讓她所有角度詭異的折返和閃躲都失去了作用,青山的黃金騎槍始終如影隨形。
他們在場上拖延的時間越久,磁性越強;她與地行龍的距離越近,磁性越強。
結果便是,地行龍的沖鋒速度會越來越快,留給她的反應時間越來越短,而她的活動空間也會越來越小。
第三次躲開青山的沖鋒,年年意識到了她的困境。
一往無前。巍巍青山。
前者指的是青山這位騎士的攻擊特點。或許是他的騎乘能力高明,或許是他的坐騎神勇,他會一直向前沖鋒,直到那桿黃金騎槍穩穩地刺入目標的胸膛。
后者指的是他這種攻擊方式所帶來的壓迫感,如同泰山壓頂一般,壓得對手窒息,令人漸升絕望。
年年若是選擇繼續躲閃,那她確實就是把自己送入了窒息絕望的境地。
年年在原地站定,腰腿緊繃,一支「凝冰箭」從指尖飛出,射向沖鋒而來的青山。
捕捉到那一秒的凝滯,年年立刻向前沖去,手指輕彈弓弦,兩聲細微的悅耳弦鳴落下,被黃金鳳呼嘯而來的破空聲絞成了碎片。
看臺上驟然響起一片驚呼。
在他們看來,年年如同飛蛾撲火一般,自己撞上了那桿騎槍的槍尖。
直面槍尖的一瞬,精靈少女仿佛驚慌失措,腳步一亂,仰面朝天,滑倒在地,一抹血線飛濺而出,年年的身形已經消失不見。
這一次,黃金鳳的遲滯,明顯得肆無忌憚。
槍尖在距離地面兩掌寬的高度靜止了。
飛濺的血珠終于落地,融入大地,化成點點白霧。
地行龍高昂著頭,厲聲嘶吼,一大片鮮紅的液體從它的腹部潑灑而出,積成一灘血泊。
年年從地行龍身下滾出,一個翻身,一腳踏在騎槍黃金鳳與地行龍相連的鳳爪狀支架上,跨坐在了地行龍的脊背上,青山的身后。
微涼的魔法箭抵著青山赤/裸的后背,年年左眼緊閉,一道深深的血痕從她的半邊額頭滑下,外翻的皮肉逐漸收緊變窄,直到破碎的下頜。
從傷口來看,這是一道自下而上的劃傷。
年年滑倒的時候,黃金鳳的槍尖恐怕已經離她的喉嚨不遠了。
青山低頭,看到地上有一道冰雪消融的痕跡,直通地行龍的身下。
黃金鳳的槍尖節節縮回,年年的箭尖寸寸刺入,停在他跳動的心臟前。
“我認輸,你贏了!鼻嗌降穆曇粢廊黄椒,握槍的手松開,黃金鳳光芒盡斂。
“得罪了!蹦昴瓿吨旖且恍,只覺得自己的下巴都快要掉了。
雖然隱藏了另一支「凝冰箭」后至,她也不敢給青山反應的時間,讓他改變出槍的角度和方向。
年年便真的把自己的喉嚨暴露在了槍尖之下,借著地上的薄冰“意外”滑倒,將刺穿喉嚨的傷勢,變成了一道普通的皮外傷,自己也借機滑到了地行龍的身下,這個青山的視野盲區。
年年捏碎手里的魔法箭,跳下地行龍的脊背,地行龍尾巴一甩,年年連忙跳開,舉起弓,立刻又貼近了青山所在的位置。
“你放心,我已經認輸,不會再出手了!鼻嗌脚牧伺牡脑陝硬话驳淖T,翻身而下,看到年年的樣子,不由一愣。
“你最好別說自己見鬼了!
年年威脅似地拉開弓弦,她現在這副皮開肉綻的樣子,估計與惡鬼無異。
“不會,”青山搖搖頭,多了幾分真摯的敬意,低頭道,“你贏了,恭喜!
他當然心有不甘,可以伸長縮短的黃金鳳正是對付這種主動沖進自己身周的對手的利器,只是年年行事果決,他也被仿若得手的那一瞬血色所惑,不待他反應過來,年年的箭已經抵在了他的后心。
明明就只輸了一秒。
只是現在看來,自己或許輸得不冤。
毀起自己的容來下手也這么狠,現在還能滿臉笑容心平氣和地與他客套,青山突然有點頭皮發麻,想起了從遙遠東方傳來的一句古老俗語。
……
角斗場的上空,某間富麗堂皇的會客室里,迪昂松開握緊的拳頭,看到室內另一個東方裝束的女子也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白瓷杯與桌面相撞的聲音有些刺耳,滿滿的茶水從杯沿溢出,在輕紗桌布上留下一圈水漬。
這女子腰側佩劍,身后還站著一位身著水紋青衣的年輕人。
年輕人依然蹙眉望著腳下角斗場的兩人,雙手背在身后,只能從他的站姿里看出些許細微的緊張。
另一位面容堅毅、外表略有邋遢的東方人嘖嘖稱贊,看了看迪昂,對他微微點頭。
“確實精彩絕倫!
一位坐在寬大扶手椅里的男子放下手里的玻璃酒杯,動作輕柔,歪過頭,瞥了一下腳下的角斗場。
“這么美麗動人的少女,在規則上通融一些,說起來也是一件妙事!
“既然如此,我代Cybele多謝公爵大人的美意!钡习浩鹕恚蜻@位自稱公爵的人道謝,“那我就不打擾公爵大人和各位貴客了,告辭!
公爵下巴一點,迪昂禮貌地與在座的所有人道別一番,視線與那位東方女子的目光交錯而過。
走出這間會客室,迪昂逐漸放緩了腳步,在一個拐角處停下。
過了十幾分鐘,一連串腳步聲靠近這個拐角,也停了下來。
“你們認識Cy——年年?”
迪昂并不意外,看著站在他面前的三位東方人,輕聲笑道。
“自然,”女子的笑容溫暖柔和,“她掛在脖子上的那枚平安扣,是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迪昂邁步,領著這三人前往拍賣場通往厄舍城的傳送陣,步履輕松:
“我似乎知道你們是誰了,沒想到你們這么快就到厄舍城了!
“樓船靠岸后的閑雜事太多,到處都是奇奇怪怪的邀請,聽說這里是個民風淳樸的三不管地帶,我們就想著先來這里躲清凈,沒想到事與愿違吶~”
那年輕人便是唐青笠,此時一聲長嘆,搖頭晃腦。
“昨晚……”迪昂挑眉,扭頭看向三人,“這里那場交易會空前龐大的成交額,與你們有關吧?”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昨晚「萬獸斗」時,年年的運氣會那么好,竟然遲遲沒有來自拍賣場觀眾的熱心介入。
“準確地說,不是我們,是他一個人!苯\瑟無奈一笑。
那個稍顯邋遢的東方男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是一陣苦笑。
“介紹一下,這位是木本尊,也是我們華夏那邊一個大行會的會長!碧魄囿铱闯隽说习旱牟唤猓鲃咏榻B道。
“大行會……”迪昂回想片刻,問道,“行天下那些人我們見過了,你是天工坊的?”
“哎呦?你竟然知道?”唐青笠驚訝。
迪昂笑笑不語。當初在長安,負責給圣誕小丑傭兵團打探消息的正常人就是他,一個人。
“天工坊……我記得是個專注于發明創造的科技型團體……你們那邊的墨家就跟……”
迪昂腳步一頓,突然回身,上下打量著木本尊。
“原來如此,你們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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