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眨眼的間隙,年年就已經被恩古斯從月靈泉邊帶到了云海之上。
碧空之下,翠葉之上,奔流不息的云中川被染成了一種透亮的青綠色,陽光燦爛時金絲璀璨,月色皎潔時銀星點點。
她和恩古斯正站在這云中川的源頭邊。
雖然這東西真的很像是一口灰撲撲的大肚鍋,年年還是覺得換個稱呼更顯尊敬:
“這個泉眼若是被挪走了,博安德里的河流是不是就會消失?”
“短時間內不會,我也沒打算把它帶去莫瑞甘。”
恩古斯伸手抓起一團水霧,揉了揉,又捏了捏,捏出一個碗形,凌空一舀,半透明的碗狀物被填充進了顏色,正與云中川的河水顏色相同,看起來像是某種青綠玉石雕琢而成。
“這個玉碗很好看。”年年誠懇地贊道。
“嗯,走了。”
這碗里還有滿滿一碗水,隨著恩古斯的腳步微微晃動,卻連一滴水都沒有溢出來。
“這個......”年年躊躇片刻,追上恩古斯,“米迪爾大祭司說讓把這個、這個泉眼帶過去。”
“這個外殼需要留下維持博安德的水系,內里的本質在這里。”
恩古斯托著玉碗,伸出兩根手指,用指尖捏住一點點年年短衣的后領,有些嫌棄又有點無奈。
年年并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衣領被人揪住,只是發現自己正開始原地踏步,剛要開口說話,就見眼前一花,面前的空氣像是水波一樣蕩開,一個晃神,她已經向前撲倒在地。
我是被恩古斯給扔出去了??
趴在地上,看著面前某個人的腳尖,年年后知后覺地理解了自己的遭遇。
她跳起來,扭過頭就要抗議,看到恩古斯正把那兩根手指放在玉碗里搓,神情十分專注。
這是在洗手??這是在嫌棄我?不,這是他自己神經病!
年年果斷地無視掉恩古斯,回過頭來,看清了面前的人。
米迪爾已經用手里的五尖槍撥開了站在他面前的年年,走到恩古斯面前,皺著眉問道:“你怎么這么久才來?”
“問她。”恩古斯一指年年。
“你怎么花了這么久?”米迪爾回身問道,像是才看到年年的存在。
“......因為我沒有瞬移幾千里的技能。”年年滿臉黑線。
恩古斯能從翡瑟斯森林的南端,瞬間跨越一千多里抵達北部的莫瑞甘,那是不是可以假設這些大祭司都有快速長途移動的能力,最不濟也該有通信的能力,何必讓她這個凡人跑一趟送信?
“你那斗篷不是能飛嗎?”米迪爾略過年年的表情,又看向恩古斯,“若不是懶,那就是蠢,你那糟糕的品味終于從眼睛傳染到腦子里了嗎?”
“她可不蠢,而且,你也沒有立場批評我的品味。”恩古斯撇過頭,像是不忍評價米迪爾這身鮮艷異常的配色。
這兩個人真的是親兄弟嗎?年年自覺地后退了幾步,不在這兩人面前礙眼。
“你最近見過她嗎?”米迪爾問道。
年年也把目光投向了恩古斯。
“沒有,只是平日里有些口信傳來。”
“跟往常一樣?”
“嗯,跟往常一樣。”恩古斯點頭,也不知是表示贊同,還是表示無恙。
米迪爾捏著五尖槍的手指緊了又松,拎起一旁的金邊銀色盾牌,走到莫瑞甘的月靈泉邊:
“先做正事,莫瑞甘的林木已經衰敗得太久了,還是盡快把那東西找回來吧。”
“我希望你已經檢討過自己的壞脾氣,免得再因為打架把它弄丟了,我親愛的弟弟。”
恩古斯手里的玉碗掉進月靈泉中,轉瞬間消失無蹤,只留下一團熒光點點,像是一個正在水中墜落的青綠色氣泡。
......
祁有楓和約克待在各自的籠子里,一個仰躺在地上看著頭頂的樹葉神游,一個縮在角落里望著腳邊的草叢發呆。
莫瑞甘附近的異族都被這樣子困了起來,原生精靈和玩家們都各自有各自的猜測,但也如出一轍地遠離了這些木籠子。
聽來探監的亞歷山大說,其他獄友正在吵鬧著精靈族虐待異族,無緣無故地把人關起來不說,還不給飯吃,他們回去以后要到族長和巴別塔元老會告終。
這些人里,哪些是虛張聲勢,哪些是真的無辜,亞歷山大也說不好,但也擔憂這件事持續下去,會引發什么更嚴重的矛盾沖突。
年年離開之后,迪昂也很快離開了。
臨走之前,他讓祁有楓把那柄麻煩的小木槌用力扔出,盡量落在百米開外的某棵樹下。
當天晚些時候,太陽漸漸落下,本就昏暗的林間愈加陰森,沒什么事情做的兩人正商量著輪流下線休息,就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草叢晃動聲。
草叢晃動的聲音響了很久,最終安靜下來后沒多久,祁有楓又聽到了男女交談的聲音,之后便是一聲驚呼,似是嗔怒。
第二天一早,迪昂來看兩人,簡簡單單地說了一句“解決了”,便再也沒在附近出現。
祁有楓猜測,迪昂應該是想了什么辦法,讓他的女伴無意中將那柄小木槌帶走了,可能會就此扔在哪里,或者轉移到其他人手里。
又是一天過去了,年年那邊還沒有消息,他和約克也不知道還要被關多久,祁有楓數著樹葉晃動的次數,默默地給自己定了一個倒計時。
若是數到三千,年年那邊還沒有消息的話,自己是不是該主動去信問問?
一千三百九十六......一千三百九十七......一千三百九十八、一千三百九十九、一千四百零一、零二、零三——
原本極為規律緩慢的晃動不知不覺間加快了速度,祁有楓坐起身,看著在數秒間陰云密布的天空,伴著那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炸雷聲響,上下左右地看了看。
這若是下起雷陣雨來,他這個位置會不會被閃電給劈了?
另一個籠子里的約克也回了神,想了想,把摩根夫人叫了出來,躲在了擠成一團的摩根夫人身下。
......這真是個好用的召喚獸。
祁有楓有點羨慕地想著,站起來靠在了木籠邊。他可不想坐在一地泥水里。
雷鳴電閃,風雨交加,當紫色的閃電像珊瑚樹的枝叉一般鋪滿天空的時候,祁有楓仿佛看到了一縷淡淡的幽光,從閃電落下的地方迎頭撞上,瞬間劈碎了刺目的電光。
祁有楓不禁偏過頭,又微微閉上眼睛,避開了那一瞬迸發出的強烈光線。
風聲、雨滴和雷鳴,就在他閉上眼睛的同時靜止了。
一片連綿不斷的細小的聲音傳入耳中,劈劈啪啪,像是新芽正從枯萎的舊枝中萌發,一節節頂開干皺的樹皮,刷得一聲張開了寬大的葉子。
祁有楓睜開眼,水珠從木籠頂上滴落,砸在了他的睫毛上,透過這片晶瑩剔透的濾鏡,林間零星的雨滴像是一滴滴灑落的綠色墨點,又一團團地暈開。
雨后清新的泥土味道里,就連烏鴉的叫聲都不覺得刺耳了。
祁有楓才抬起頭,這方原本被木條切割過的天空已經變得開闊無垠,微風吹過,細細的雨絲從葉片上飄灑下來。
“看起來,都解決了。”
摩根夫人舒暢地叫了一聲,趴在地上,攤著那一堆爪子滾來滾去,約克走到祁有楓身邊,也抬頭看了看。
“你說,原本莫瑞甘附近衰敗的森林和異常豐盛的礦產是不是有些什么關系?”祁有楓問道。
“或許吧,我倒是覺得,衰敗的森林與那個麻煩的小槌子更有關系。”
約克大大地伸了個懶腰,轉過身,意外地道:
“西米爾?你怎么在這里?”
......
完完全全位于雷電中心的年年已經快把自己塞進地洞里了。
隨著風雨雷電的到來,年年也一步步地后退了,想讓自己遠離那兩個氣勢迫人的大祭司,并在心里進一步提升了這些精靈族大祭司的實力上限。
這絕對不是玩家能夠企及的武力高度,任何企圖硬碰硬的嘗試都是愚蠢的。
還不等她退出兩米遠,位于風暴中心的恩古斯抬手一招,年年悲慘地發現自己被扔到了他們二人腳邊,隆隆的雷聲從耳朵鉆進腦殼,游走的閃電從腳底沖到發梢,一層層地洗掉了她的意識。
鬼使神差地,年年取出了自己的改造版月靈弓,盤腿坐好后放在了膝蓋上,昏昏沉沉地錯過了恩古斯和米迪爾贊許的目光。
恩古斯手里的那件神器,代表了生命對水源的渴求和依賴,而米迪爾丟失的那件神器,代表了萬物的消長輪回和生死平衡,達格達族長手里的豎琴,在操縱晝夜交替和四季輪轉的同時,卻也隱含了生靈對時光流逝的無奈和愿景。
這些東西,都不是為了給某個人使用才誕生的,而是為了給翡瑟斯森林里的所有精靈族使用,才從月靈泉里孕育出來的。
尤其是那個可以小范圍影響天氣天象的豎琴,從誕生至今,也只是被動用過寥寥數次,每一次都是為了對抗某些自然災害,甚至還幫助過不知情的人族和矮人族,卻絕不會像如今這樣,為了什么可笑的理由而現于人前。
恩古斯和米迪爾都知道,達格達的族長兼大祭司,同時也是他們母親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已經不在翡瑟斯森林里了。
但是他們也有自己的責任,不能輕易離開翡瑟斯森林,也不能將精靈族卷入分/裂的漩渦,在不可聲張的情況下,便只能找一個合適的人選,將這件事暗中托付給她。
西米爾知道這兩個NPC的責任感,年年了解這兩個NPC的智慧和實力,但他們只顧著望向別處,反而忘記了看看近旁的人,也忘記了一個最簡單的邏輯推斷
——這可以是個任務。
風雨交加的雷電風暴中,恩古斯收回目光,看向米迪爾,米迪爾微微擰眉,緩緩地環視四周,終于在視線落在某一個方向時淡淡一笑,手里的五尖槍直指天空,紫色的閃電從槍尖飛馳而出。
咔嚓一聲巨響,年年悄悄地半睜開眼睛,看到了一抹幽光從林間急速飛來,像是迫不及待逃回家的驚獸。
米迪爾揚手一抓,手臂一擺,嘩啦一聲輕響,一面銀色的旗幟迎風搖曳,氤氳的微光隔開了雨絲。
年年有些緊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開口。
“找回來了,繼續?”恩古斯問道。
“嗯。”米迪爾應聲。
米迪爾揮動旗幟,月靈泉隨之波浪滾滾,霧氣升騰,恩古斯低聲吟誦,半透明的玉碗從泉水里升起,緩緩旋轉,淡青色的層層霧氣頓時四散開來,由近及遠,暈開一片光潤濃沉的綠色。
眼看這綠色鋪展開來,即將抵達自己的視線邊界,年年更緊張了。
遠遠地,似有似無的樂聲傳來,恩古斯和米迪爾的動作頓時齊齊停住,不可思議地看向天邊。
米迪爾手里的旗幟依然在舞動,泉水中央的玉碗依然在旋轉。
恩古斯和米迪爾伸手就要去抓,這兩樣神器卻擦著他們的指尖化成兩道金光遁走,像是被那樂聲喚走了一般。
當遠處天幕終于出現了那片霓虹霞光時,年年也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三神器聚首,這才是真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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