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擁有出色的夜視能力,矮人族也并不喜歡生活在漆黑的地洞里,加上經常有外族商旅往來,矮人族的城鎮也是有日夜變化的。
這個位于矮人族領地最南端的城鎮叫做斯坦因(Stein),本已漸漸沒落,又隨著翡瑟斯森林的意外開放而再次繁榮了起來,就連城里的小酒館也復又塞滿了喧鬧的歡笑聲。
斯坦因這座城鎮——如同其他矮人族的城鎮一樣,建造在深深的地下,石屋低矮,石塔林立,轉動的鏈條和齒輪裝飾著外墻,人造的光源裝飾著天頂,其亮度會隨著時間不斷變化。
此時,夜幕降臨,天頂上的軌道依然在運作,被設置成光源的巨大玻璃球已經被拉到了視線邊緣,只傳來一連串規律的咔嚓咔嚓,像是齒輪咬合轉動的聲音。
石街兩側的屋內傳來橘黃色的燈光,燈光的亮度和穩定性各不相同,正與墻體里那些鏈條滑動的流暢性相吻合。
初次進入矮人族城鎮的異族,最初大抵都會覺得這些無處不在的機械運作聲太吵太煩人,但過不了幾天,就會發現這些精準的金屬相擊聲中的韻律,和刻板軌跡中的獨特美感。
最起碼對年年來說,這些極其規律的聲音比混亂的人聲要友好得多,她很快就把耳邊回響的所有叮叮當當咔咔嚓嚓都甩在了腦后。
她拿起桌子上的那杯白水,舉到嘴邊,聽到一聲脆響。
看著手里這玻璃杯邊沿的豁口,年年才想起來自己是戴了面具的。
不是祁有楓出品的那個半月形面具,而是雙胞胎一開始扔給她的那個口罩樣的面具,廢鐵打造,又黑又硬。
年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將玻璃杯放回桌上,微微抬頭,看到了祁有楓戲謔的笑容。
桌子對面,祁有楓的另一側,列爾也抿唇笑了笑,繼續扭頭與祁有楓聊起了這斯坦因的風土人情。
看起來,就是兩個普通的旅人,再加一個緊緊裹在斗篷里的陰沉女人。
年年不僅戴上了面具,還翻出了當初剛剛抵達華夏邊關時祁有楓給她做的長襪和直達手肘的長手套,又用兜帽罩住了整個腦袋,一副見不得光的樣子。
她還特意壓低了聲線,刻意低沉的嗓音穿過厚厚的面具,聽起來悶悶的,還有些沙啞,給那些好奇打量的人們提供了猜測揣摩的原材料。
而祁有楓對她的體貼照顧又給這原材料增色不少,只年年在這酒館里坐了這半小時,就聽到了他們這一行三人間關系的若干個解釋版本。
“您好,幾位還需要什么嗎?我們后廚準備好了燉菜,這可是全斯坦因最美味的燉菜,請問三位需要嗎?”
一個穿著陳舊禮服的矮人在桌邊站定,有些緊張地搓著手,看向列爾和祁有楓,笑容堆滿了那張油膩的臉。
“這個......實在吃不了這么多。”
祁有楓看著鋪了滿桌的各種煎炸煮烤的肉類,出言婉拒。
矮人族的飲食習慣與精靈族簡直就是兩個極端,除去些微的谷物和豆類,一點菜葉子也見不到,全是各種各樣的肉肉肉,他們吃了幾口就飽了。
“幾位,幾位,”酒館老板急急地開口,“大人們都是外鄉人,恐怕會覺得這邊的飲食太過油膩了,這新的燉菜就是給幾位解膩的。”
“那就端上來吧。”
列爾扔給他一枚金幣,隨手一指桌上的盤盤碗碗:
“把這些收拾一下。”
酒館老板雙手抓住那枚金幣,捂在手心里,微微地打開一道縫,瞇著眼睛瞅了瞅,猛地一合手掌攥緊,笑逐顏開:
“稍等,您稍等。”
酒館老板一路小跑到廚房門口,推過來一個餐車,挑挑揀揀著,把那些被年年三人享用過的食物撤到了餐車上。
“剩下的也撤走吧,我們都還沒動過。”
祁有楓好心地拿起一盤烤肉,放在了餐車上。
這酒館老板太過熱情,每隔五分鐘就要來推銷一下廚房的杰作,列爾懶得聽他嘮叨,來者不拒,就這么擺了一桌子的肉香四溢,引得其他桌位上的食客頻頻側目。
“這......您要退餐?”
酒館老板的笑容僵硬了些許,隱隱有些不樂。
“不能退嗎?”祁有楓斜過一眼,“這才端上來不到十分鐘,我們誰都沒有碰過。”
偏偏還被擺在了素食的年年面前,撲鼻的香氣早就折磨得她肚子咕咕直叫,就連桌子對面的祁有楓兩人都聽到了。
可惜這酒館不售蔬果,她也就只是象征性地點了一杯白水。
“這菜都擺上來十分鐘了,色澤和味道都已經變了,您也享受了這香氣,這退餐......”
酒館老板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語氣里卻透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回絕。
祁有楓忍不住被他的話給氣笑了:
“怎么?我聞聞味道也要付錢?那這餐費豈不是要分攤到這屋里的每一個人身上?”
原本在偷偷觀察這一桌的看客們聞言,立刻扭過頭,專注地吃喝起來,還吆喝著劃起了拳。
“撤下吧,餐費照付。”
列爾又扔過去一枚金幣,擺擺手,像是拂塵一樣掃開了酒館老板臉上的假笑。
“好的,好的,您稍等,我這就撤。”
酒館老板再次露出真誠的笑容,動作麻利地清理桌面,聽到門口的鈴鐺響,欣喜地轉過頭準備迎客——
“滾!”
彎彎的兩根眉毛立時高高挑起,酒館老板的這一聲怒吼也莫名有些尖銳。
“滾滾滾,小叫花子!警告過你多少次了?不許來這里賣你那些破草,否則我就扒了你的皮!”
年年抬頭,看到酒館門邊探進來一個小腦袋,應該是個女孩子,正從門縫里塞進來一條細細的胳膊,抓著一束小花,孩童特有的尖細嗓音極具穿透力:
“老爺們晚上好,請問有人需要石熒花嗎?新摘的石熒花,斯坦因特產,買朵花吧,一個銅錢三朵!可便宜了!”
“你個小叫花子!竟然敢打擾貴人們用餐?給我滾!”
酒館老板順手拿起桌上的餐刀,氣勢洶洶地向門口走去,邊走邊挽起了袖子,嘴里不停地罵罵咧咧。
“等等。”年年站起身。
“讓她進來。”列爾回頭看了一眼,淡淡地吩咐道。
酒館老板一個急轉彎,想要跑回三人桌前,腳步一停后又返身沖到了門口,扭著那女孩子的胳膊,把她拽到了列爾面前。
列爾沒有讓他失望,又扔出枚金幣當小費,看著那一閃而過的金屬光芒,小女孩立刻就把花籃舉到了列爾面前。
“放下吧,”列爾沒有去接,隨手摸出一把各色的錢幣堆在桌邊,“需要多少自己拿。”
矮人族本就不高,這小女孩更是只像個三四歲的人類幼兒,饒是這酒館里的桌椅高度非常照顧矮人們的身高,也不是這小女孩能夠輕易觸及的。
小女孩看不到那堆錢,卻知道這位大人要買自己的花,正低頭一二三地數著花籃里的花,掰著手指算來算去,不太清楚銅幣與銀幣的換算機制。
酒館老板貪婪地看了一眼那堆錢幣,眼尖地發現了埋在其中的紫金幣,伸出手指捻起,又劃拉了幾枚銀幣和金幣,一起遞給小女孩:
“給,這都是你的。”
言罷,他從那女孩手里揀出那枚紫金幣,笑道:
“你用我的店面做生意,這是租金。”
想了想,他又拿回一枚金幣:
“做生意都是要繳納稅金的,你的稅金我幫你交。”
小女孩愣愣地看著他,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三枚銀幣,依然欣喜地咧開嘴笑了。
不管怎么說,她這籃子野花也不值三枚銀幣呀!
矮人族挖掘修建的地道縱橫交錯,一些靠近地下水源的角落依然長有雜草一類的植物,比如斯坦因附近,就長有石熒花這種幽藍色的小花。
大概是比較靠近翡瑟斯森林的緣故,石熒花十分美麗耐活,淡淡的幽藍熒光在地道深處成片地盛開,如同一道幽夜的星橋。
嘩啦。
年年把桌邊的錢都掃進小女孩的籃子里,而籃子里的“食糧”早就被她攏到了自己面前。
“小妹妹,你這些石熒花是哪里采來的?”年年啞著嗓音問道。
在這遍地都是肉食的地方,她也需要給自己囤點能吃的糧食了。
“在、在那邊。”小女孩接過花籃,有些吃力地雙手拎起,笑得乖巧,“您有空閑的話,我可以帶您去。”
“那就走吧,順便送你回家。”
祁有楓也站了起來,接過那花籃,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列爾看向酒館老板:“賬單。”
“啊?啊,好的,可是那燉菜還沒端上來呢......”酒館老板為難地回道。
“無妨,算在一起吧。”列爾不在意地揮揮手。
“好、好的!三位稍等。”
酒館老板從禮服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子,飛快地寫了起來。
“三位消費了一杯純凈水、兩杯陳年佳釀、六道本店特制菜品和小菜若干......一共,二十六枚紫金幣八枚金幣三枚銀幣零六個銅板。”
這里的廚師是哪個國王的御廚?同樣的東西,哪怕是在厄舍城酒館里,也不過十幾枚金幣吧?
這是赤裸裸的搶劫!
年年和祁有楓齊齊扭頭看向他,尤其是祁有楓這位正牌土匪,頓時萌生了誤入黑店的想法。
列爾卻轉頭看向了他們二人。
“怎么了?”
年年見他不說話,開口問道。
“付錢,我沒錢了。”列爾平靜地回道。
......那您老人家還這么大方??還來者不拒??合著一開始就打算讓我們付錢嗎??
酒館老板狐疑地打量著列爾的衣著,目光停留在他腰帶上的紅寶石處,滿懷期待地咽了口口水。
“給,你要的金子。”
年年實在不想跟這老板多說什么,從斗篷里甩出塊大石頭,哐當一聲砸在了桌面上。
當初藝術節時,音樂比賽的獎品是一塊陶塤大小的紫金礦石,年年也不清楚這礦石提純精煉后是多少紫金幣,干脆就拿來堵上這老板的嘴吧。
酒館老板頓時死死抱住了這塊紫金礦石,喜笑顏開地一轉身——
“快!抓住他們!去報告城主衛隊!這三個人是從翡瑟斯來的!他們身上有很多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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